郑慧君踮着脚尖走下楼梯，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清晨的静谧中格外清晰。她屏住呼吸，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背包带。背包里装着她熬了一整夜的鸡汤，保温壶透过布料传来微微的余温。
客厅的窗帘尚未拉开，昏暗的光线中，家具轮廓若隐若现。郑慧君的目光锁定在前门把手上，在心里默数着距离：五步、四步、三步...
君君。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郑慧君浑身一颤，背包里的保温壶险些滑落。她缓缓转身，看见母亲郑母站在厨房门口，晨衣松松地披在肩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氤氲的水汽后，母亲的脸庞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郑慧君再熟悉不过——此刻盛满了忧虑与失望。
娘...您怎么起这么早？郑慧君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郑母将茶杯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你要去医院看那个人，是不是？
郑慧君无意识地绞紧手指。石头哥哥他受伤了......
郑母走近几步，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两天前秩序司的通报说，石头妨碍公务还打伤了执法人员。君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股热血涌上郑慧君的脸颊。那不是真相！石头哥哥一定有他的苦衷......
苦衷？郑母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苦衷能让他动手打人？而且他出去避祸时，连声招呼都没跟你打。
郑慧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昨天接到电话时，张颠结结巴巴地说石头受伤住院，还被秩序司的人看守着。
娘，求您了。郑慧君的声音轻若蚊呐，我就去看他一眼，他伤得不轻......
郑母叹了口气，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君君，你从小到大都没让爹娘操心过。学业优秀，乖巧懂事。娘已经在托人处理石头的事了，等事情平息些你再......
为什么？郑慧君猛地抬头，眼眶发红，现在去看他有什么不对？
郑母神色复杂：总不能让邻里们议论，说我郑家的女儿去找一个犯了事的......
郑慧君声音哽咽，石头哥哥不是您想的那样！是，他是爱闯祸，但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无缘无故伤害过谁。我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话音在客厅里回荡，郑慧君自己都吃了一惊。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对母亲大声说话。
郑母怔住了，脸上的怒意渐渐化为痛心。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郑慧君深吸一口气，背包带深深勒进肩膀。娘，您知道的，石头哥哥心地善良。他资助了那么多贫困学生，帮助了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他剿灭过山匪，救过小凯和他父亲......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母女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线。
郑母长叹一声，疲惫地坐进沙发里，整个人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去吧。她的声音透着倦意，别......别待太久。
郑慧君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铅。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转身推开了家门。
秋日的晨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郑慧君小跑向公交站台，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等等君君走后，郑父才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你们娘俩吵架了？”
郑母疲惫的摇摇头：“还不是因为石头那孩子的事情……”
郑父沉吟了一下：“其实我觉得石头那孩子还不错的……心善，肯助人。”
“怎么不错？那孩子没个定性，整天惹祸闹事。就他这样，我怎么放心君君和他在一起。还有，我去打听了下他的养父，他那个养父陈天成也是个不靠谱的，莫名其妙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什么？他的养父是陈天成！”郑父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把郑母吓了一跳：“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陈天成？”
郑父摇摇头：“我不认识，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石头从睡梦中惊醒，诧异地发现王处长正坐在他的床头。
不至于吧？我不过是教训了个纨绔子弟，而且也没把他怎么样，犯得着劳您王大处长亲自看守吗？
王处长笑眯眯地望着他：恭喜你亲手抓住凶手，为你姐姐报仇了......
石头习惯性地挠挠头：这是我分内的事，只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真没想到会是蔡怀德干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介绍他去装修我姐的别墅，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王处长轻轻拍手：年轻人，人性的贪婪与扭曲你还见得不够多。不说这些沉重的事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石头一脸茫然：什么好消息？是奖金吗？如果是我姐案子的奖金就算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奖金的事......是你自由了。你杰哥帮你办了取保候审，等伤好了就能回家。
石头激动地反驳：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费灵不仅砸摊子，连老人小孩都打，难道我不该管吗？我到底错在哪里？凭什么要我取保候审！
你错在还不够强大......费灵是你和冷刀一起打的吧？为什么他只找你而不找冷刀？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石头沉默良久，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叫不够强大？就因为他是什么城主的儿子、狗屁局长，而我只是个平民，所以我就活该受欺负？所以他可以肆意欺压老人孩子，而我见义勇为反而有错？
石头紧咬嘴唇，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为什么错的是我？如果人人都明哲保身，只会让恶人更加猖獗......
王处长拍拍他的肩膀，轻叹道：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沉重。人生有时不得不妥协......
这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君君轻盈地走了进来。
原本神情阴郁的石头顿时笑逐颜开：君君......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