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小院的葡萄架，苏寒推开院门时，正听见张嫂子爽朗的笑声。
奶奶坐在藤椅里，手里捏着半块绿豆糕，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小寒回来啦！张嫂子扭头招呼，膝盖上还搁着个竹筛子，里头躺着些嫩生生的马齿苋，我摘了些野菜，给你奶奶尝尝鲜。
苏寒放下书包，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奶奶脚边的搪瓷盆里泡着新挖的蒲公英，水面上还漂着几片草叶——这显然不是奶奶一个人能完成的活计。
张嫂子最近不忙？苏寒蹲下来帮奶奶揉膝盖，指尖触到老人裤腿上未干的泥点。
奶奶的腿脚根本不可能去田埂挖野菜。
麦子收完了，正闲着呢。
张嫂子撩起衣襟擦了擦汗，晒得黝黑的脸庞泛着红光，你奶奶教我做梅干菜，说等你开学带着下饭。
苏寒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突然发现灶房门口摆着几个新腌的陶罐，窗台上晒着的橘皮也被细心地翻过面——这些都不是独居老人能完成的工作量。
嫂子，苏寒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您觉得我奶奶腌的酸豆角怎么样？
那还用说！张嫂子一拍大腿，去年你带去学校的那些，我家小子偷吃了一口，念叨到现在！
葡萄叶沙沙作响，苏寒望着奶奶耳后新长的白发，一个念头突然清晰起来。
她起身给张嫂子倒了杯金银花茶，状似随意地问：您家小伟上初中了吧？要不要考虑挣点零花钱？
张嫂子的眼睛倏地亮了。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妇，丈夫在县水泥厂做工，自己种着两亩薄田，指甲缝里永远留着洗不净的泥土。
是这样，苏寒把茶杯推过去，我上高中后早出晚归，想请您每天来陪奶奶说说话。
她比出两个手指，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一天五块钱，您看......
陶瓷杯突然磕在石桌上。
张嫂子手抖得厉害，五块钱相当于她卖三十斤红薯的利润，还不用日晒雨淋。
我......我能干！她一把抓住苏寒的手，掌心粗粝得像砂纸，你奶奶待我这么好，教我做酱菜还给我偏方......
奶奶急得要站起来：寒丫头，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苏寒按住老人的肩膀，张嫂子教您用智能手机，您教她腌酱菜，这叫互帮互助。
她冲张嫂子眨眨眼，不过得签个协议，包含保密条款——我奶奶的秘方可不能外传。
三人都笑起来。
夕阳把三个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爬满夕颜花的院墙上。
张嫂子掰着手指算日子：等开学我就来，早上先帮你奶奶熬药，晌午......
苏寒望着奶奶舒展的眉头……
再加一条，苏寒突然说，逢年过节双倍工资。她看见张嫂子眼眶红了，连忙补充，毕竟要占用您团圆的时间。
晚风送来夜来香的芬芳，奶奶颤巍巍地握住两个年轻人的手。
五块钱的契约就此达成，比任何商业合同都郑重其事。
当夜记账时，苏寒在特别支出栏用力写下：
1994.9.1起 张嫂子陪伴费 30元\/周
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小字：
（超值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