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了，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医院门口的地砖上。齐砚舟站在台阶上没动，目光从那辆黑色宾利的车尾扫过，看着它缓缓驶离，拐出大门后消失在街角。
他转身走进值班室，顺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刚坐下，手机就震了一下。林夏发来一张截图，热搜榜第一赫然写着：#齐砚舟致死三百人#。
配图是一张黑白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下面还贴了几个哭诉视频。有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抱着相框，说自己的丈夫被他一刀切死了。画面里她泪流满面，可背景里的窗帘花纹和昨天小雨刷到的一条巴黎旅游博主视频一模一样。
齐砚舟点开评论区，几千条留言都在骂他杀人犯、披着白大褂的屠夫。有人问医院什么时候开除他，还有人说要组织家属去门口拉横幅。
他没说话，拿起手机拨通了李薇的号码。
“能直播吗？”
“现在？”
“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他打开电脑调出最近三个月的手术随访记录。一条条翻过去，找到五个原本被判只能活两周、结果现在还能自己走路吃饭的病人。把资料打包发过去，附了一句：“用真实数据说话，别给他们编故事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李薇的直播间开启。标题很短：《关于“齐砚舟致死三百人”的真相》。
镜头前的她穿着浅灰西装，头发扎得利落。开场没有寒暄，直接举起第一份文件。
“这是第一位‘死者’的护照出入境记录。”她把屏幕共享打开，“他去年十月飞往巴黎，本月五号还在塞纳河边遛狗。这是当地监控拍到的画面。”
弹幕停了一秒。
接着炸了。
“不会吧？这都能造假？”
“我刚刚还转发了那个哭诉视频……”
“这女的不是拍vlog的那个博主吗？”
李薇没停。第二位“死者”的ct复查报告被放出来，片子清晰显示肿瘤缩小七成。亲子鉴定书也同步展示，孩子喊爸爸的声音清清楚楚。
“他们不是死了。”她说，“他们活得比很多造谣的人还要好。”
直播间人数已经冲到八十万。后台技术员突然冲进来，脸色发白：“流量异常，大量Ip集中涌入，可能是水军攻击，服务器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画面卡住，声音断了几秒。再恢复时，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直播已中断。
李薇皱眉看向导播间方向。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信号被劫持，我们在查源头。”
齐砚舟正坐在临时指挥台前，戴着耳机接入系统语音通道。他闭上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三秒后，他睁开眼，嘴里报出一串地址：“城东老纺织厂b栋地下二层，废弃数据中心，主攻击源来自那里。跳板伪装成我们医院内网Ip，但数据包时间戳对不上。”
旁边的技术员愣住：“你怎么知道？”
“别问，照做。”他拿起手机，远程授权林夏启动备用信道，“接量子加密线路，切换信号源。”
林夏在另一头快速操作。三分钟后，直播恢复。画面不再是李薇的脸，而是一张动态数据图谱——无数红点在城市地图上闪烁，攻击路径像蛛网一样被层层拆解。
齐砚舟走到摄像头前，站定。
“刚才那些攻击，”他说，“是从一个废弃工厂发出来的。设备型号是戴尔R740，操作系统版本2019.3，登录账号叫‘暗流’。”
他顿了顿，“我已经把所有信息同步给警方网安支队。你们可以继续删帖、刷屏、换马甲，但每一步都会留下痕迹。”
弹幕开始变。
“医生牛啊！”
“这哪是医生，这是黑客吧？”
“前面骂人的赶紧删评论，我截图了。”
李薇重新接过话筒：“我想问问发布这篇报道的人，你们有没有去医院查过一份病历？有没有看过一台手术？你们动笔的时候，想过这会毁掉多少人的希望吗？”
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这位医生五年救了一千八百多人。你们一篇假文，就想把他钉上十字架？”
直播间人数突破一百五十万。热搜榜前十瞬间换了七个词条。#齐砚舟致死三百人#被挤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李薇直播打假#、#巴黎遛狗死者#、#医学版盗梦空间#。
齐砚舟摘下耳机，看了眼墙上的监控屏。医院门口原本蹲守的记者已经散了大半，有几个正在撕手里的提问稿。
他正准备离开，手机又响了。林夏发来消息：**“刚发现有个U盘插在b7仓库的读卡器上，没人认领，外形和之前截获的红色款一样。”**
他回头看向大屏幕，直播还没结束。李薇正在播放一段录音，是王德发被捕前说的：“郑天豪让我干的，药是他提供的。”
齐砚舟走出指挥间，走廊灯光有些暗。他一边走一边回消息：**“别碰，等警察来取证。另外查一下最近三天所有进出b7的人员名单，重点看夜班保洁和维修组。”**
拐过楼梯口，迎面撞见小雨。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差点洒出来。
“齐主任！您去哪儿？”
“去仓库。”
“等等！”她一把拉住他袖子，“林夏让我告诉您，刚才信息中心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个视频，标题叫‘你妈不该死’。”
齐砚舟脚步一顿。
“视频打开了吗？”
“没有！林夏直接隔离了文件，但她说……里面的声音很像您母亲。”
他没说话，转身朝信息中心走。小雨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要不要报警？”
“先看内容。”
到了信息中心，林夏立刻调出隔离区文件。屏幕上出现一个加密窗口，需要指纹+动态码双重验证。
齐砚舟伸手按上去。验证通过的瞬间，画面亮起。
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镜头对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在艰难呼吸。床头卡写着姓名和住院号，正是他母亲的信息。
画外音响起，低沉缓慢：
“你以为你赢了？你救得了别人，救不了她。那天早上，如果你早点来，是不是就能发现药瓶换了？”
齐砚舟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林夏低声说：“这段视频拍摄时间是三年前，地点是省医院IcU外接摄像头盲区。技术分析显示原始文件传输过三次，最后一次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十七分。”
“是谁发的？”
“Ip经过七层跳转，最后指向……市立康复中心的内部测试服务器。”
齐砚舟站起身。
“马上通知周正海，调取该服务器近一周的所有访问日志。另外，联系医院法务，申请对康复中心技术评审项目的审查延期。”
他走出信息中心，迎面遇上赶来的李薇。她手里拿着平板，脸色不太好看。
“刚收到消息，那篇假报道的发布账号背后是一家空壳传媒公司，注册法人是个残疾人，实际控股人追踪不到。但资金流水显示，三个月前有一笔五十万汇款来自振虎集团旗下的公益基金会。”
“刘振虎的人还没死心。”
“不止。”她递过平板，“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短视频。某自媒体主播正激情演讲：“齐砚舟靠预演手术骗取国家科研经费，已有三位专家联名举报！”
视频右下角打了行小字：**本内容由“医界观察”提供素材支持。**
“这家‘医界观察’，”李薇说，“办公地点在城南金融大厦十九楼，房东登记的租户名叫陈国强——王德发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