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火。”
姬瑶月看着床上那个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男人，脑中只剩下这三个字。
三天。
时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她转身，没有丝毫犹豫。
“你等我。”
她丢下三个字，身形化作一道白虹，消失在门口。
东方玄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鸿蒙造化鼎，在他胸口，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饥饿感的温热。
他的伤，不是丹药能治的。
那是本源的亏空，是生命力的流逝。
丹药是外力，是无根之水。
他要做的，不是喝水。
而是，重新挖一口井！
用万物为材，以自身为炉，重炼己身！
……
琉璃仙宫，药师殿。
这里是整个宗门灵药汇聚之地，终年药香缭绕，沁人心脾。
姬瑶月刚一落下，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参见圣女师姐！”
负责殿内事务的弟子们，纷纷躬身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与好奇。
圣女师姐为了一个野男人，公然顶撞大师姐的事，早已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外门。
“我需要药材。”
姬瑶月开门见山，声音清冷。
“年份最低的止血草，清心草，还有凝气花，各要一千株。”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一个负责登记的内门女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圣女师姐……您……您没说错吧？”
“是年份最低的？”
这些，都是给刚入门的弟子，用来练习辨认药性的最低等灵草，在药事殿里，都堆在最角落的仓库，几乎无人问津。
“没错。”
“一千株？”女弟子又确认了一遍，声音都在发颤。
这个数量，足以将整个仓库的库存，搬空一半。
“有什么问题吗？”姬瑶月眉头微蹙。
“没……没有！”
女弟子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低头开始记录。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手笔。”
蓝儿抱着双臂，一脸讥讽地走了进来。
“原来是我们的圣女师姐，在为她的‘男人’，准备后事啊？”
她故意将“男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只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这种垃圾草药办后事的。”
“蓝儿！”姬瑶月凤目含煞，“这里是药事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蓝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走到姬瑶月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姬瑶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用这些低等药材，来掩人耳目，实际上是想用自己的月例，去换取高阶丹药救那个废物，对不对？”
她冷笑一声，眼神充满了鄙夷。
“别做梦了！”
“大师姐已经下令，这三天，任何高阶丹药的支取，都必须经过她的亲自批复！”
“你，什么都拿不到！”
姬瑶月的心，猛地一沉。
大师姐，果然是算无遗策，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那又如何？”
姬瑶月面不改色。
“我要的，就是这些。”
“你……”蓝儿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起伏。
“好！好得很！”
她忽然提高了音量，让所有弟子都能听到。
“既然圣女师姐，要为她的‘道侣’疗伤，我们做师妹的，自然要鼎力支持！”
“去！把仓库里那些快要枯死的，品相最差的药草，都给圣女师姐装起来！”
“千万别弄错了，圣女师姐要的，可是‘最低等’的！”
那些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蓝儿柳眉倒竖。
“我可是得了大师姐的授意，专门来‘协助’圣女师姐的！”
她搬出大师姐的名头，那些弟子再不敢犹豫，连忙跑进了仓库。
很快，十几只巨大的麻袋，被抬了出来。
袋子里装满了枯黄萎靡，几乎快要失去所有灵性的药草。
蓝儿看着姬瑶月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畅快到了极点。
“圣女师姐，请吧。”
“希望这些‘神药’，能救你那位‘男人’的命。”
姬瑶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大袖一挥。
十几只麻袋，尽数被她收入储物手镯。
她转身，就走。
“等等！”
蓝儿再次叫住了她。
“圣女师姐，你还没付灵石呢。”
“按照宗门规矩，支取药材，哪怕是最低等的，也要登记在册，从月例中扣除。”
姬瑶月脚步一顿。
她回头，冷冷地看着蓝儿。
“记我账上。”
说完，她化作流光，冲天而去。
她要去器物阁。
他还要火。
那便需要，一座丹炉。
……
半个时辰后。
姬瑶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将一只半人高的，布满了锈迹的青铜丹炉，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砰！”
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这是她在器物阁，能拿到的，唯一一座没有被人预定的丹炉。
一座即将报废的，最低等的凡火丹炉。
她看着床上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药材是垃圾。
丹炉是废品。
时间，只剩下两天半。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过来……”
一个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姬瑶月回过神，快步走到床边。
“做什么？”
东方玄天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
姬瑶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被她扔在地上的麻袋。
“……倒出来……”
“……倒在我身上……”
姬瑶月，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东方玄天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姬瑶月看着他那双漆黑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鬼使神差地，解开了一只麻袋。
哗啦啦。
一大堆枯黄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药草，被她倒了出来。
“倒在我身上。”
东方玄天重复了一遍。
姬瑶月咬了咬牙。
她抓起一把药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们，铺在了东方玄天的胸口。
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败气息的触感，让东方玄天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继续……”
姬瑶月一言不发，将一袋又一袋的垃圾药草，全部倒在了他的身上。
很快，东方玄天的身体，就被厚厚的一层药草，彻底掩埋。
只剩下，一个头颅，还露在外面。
“……丹炉……”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座锈迹斑斑的丹炉。
“……搬过来……”
“……放在我手边……”
姬瑶月的心，已经麻木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依言，将那沉重的丹炉，拖到了床边。
“……手……”
东方玄天艰难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唯一还能轻微活动的左手。
“……放进去……”
姬瑶瑶，彻底惊呆了。
“你疯了！”
她失声叫道。
“你想自焚吗？”
东方玄天没有解释。
他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她。
那眼神，像一柄无形的剑，刺入了她的灵魂。
那里面，是她无法理解的疯狂，和她看不懂的自信。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姬瑶月败下阵来。
她闭上眼，仿佛不忍再看。
她颤抖着手，抓起东方玄天那只冰冷的左手，缓缓地，伸向了丹炉的炉口。
“……点火……”
东方玄天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姬瑶月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赌了！
她催动体内灵力，指尖，一缕青色的火焰，跳跃而出。
她屈指一弹。
那缕火焰，精准地落入了丹炉底部的火口。
呼！
丹炉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恐怖的高温，扑面而来！
姬瑶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东方玄天那只放在炉口的手，准备随时将他拉出来！
然而，预想中皮肉烧焦的“滋啦”声，并没有响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接触到东方玄天手掌的瞬间，非但没有灼伤他。
反而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地，吸入了他的掌心！
顺着他那条早已萎缩干涸的手臂经脉，逆流而上！
“这……这是！”
姬瑶月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他在吞噬火焰！
火焰，只是前奏。
东方玄天胸口，那厚厚的药草堆下。
鸿蒙造化鼎，嗡然一震！
一股强大了十倍不止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
【万物提纯】，启动！
哗啦啦！
覆盖在他身上的，那数千株垃圾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风化，变成最精纯的，碧绿色的生命能量洪流！
那股洪流，没有四散。
它们像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涌入东方玄天的身体！
一时间，整个房间，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无比的药香，彻底笼罩！
那香味，比姬瑶月闻过的任何一种天材地宝，都要纯粹，都要醉人！
院外。
正在暗中窥探的蓝儿，闻到这股药香，脸色猛地一变。
“不可能！”
“垃圾药草，怎么会有这种香味！”
“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