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醉仙楼一瞥，璇沐便没再闲着。
有夭夭这个超级外挂在，萧白俞在玄城山的大致行踪，对她而言几乎是透明的。
他去哪个茶楼听书，去哪个书斋购书，甚至偶尔在哪个风景秀丽的亭台小憩……璇沐总能“恰好”出现在附近。
第一次“偶遇”在藏书阁外的石径，她抱着一卷古籍，像是刚查阅完资料，与他迎面遇上，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清正，并无逾矩。
第二次是在一家古琴坊，她正低头试音，指尖流出的几个音符清越空灵，引得刚进门的萧白俞侧目。
第三次，第四次……
频率不高不低，恰好卡在不会惹人厌烦，却又足以留下印象的程度上。
每一次，璇沐都保持着那副清丽出尘、被月华之力笼罩的仙子模样，举止得体，偶有交流也只是浅谈辄止，关于道法或风物的寻常话题。
但萧白俞不是傻子。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这接二连三……尤其是当他发现，无论自己去往玄城山哪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似乎总能碰到这位璇沐姑娘时，那份被压下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依旧按部就班处理盟中事务，暗中却更留意了几分。
果然，下属回报，这位璇沐姑娘依旧每日“游玩”，行踪看似随意，却总能与他有所交集。
一个月内，这是第五次“巧合”了。
地点在一家清雅的茶楼，萧白俞刚与几位朋友议完事，正准备到隔间稍作休息，一眼就看到了临窗而坐的那抹蓝色身影。
她正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街景，侧颜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柔光。
萧白俞脚步顿住。
他侧头对随行之人低语几句，让他们先去隔间等候。
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袖，径直朝着璇沐的位置走去。
脚步声临近，璇沐似有所觉，转过头来。
看到是他，眼中适当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浅笑：“萧盟主？好巧。”
萧白俞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撩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沉静，带着审视，直接开门见山：“璇沐姑娘，确实很巧，若萧某没记错，这已是我与姑娘本月第五次不期而遇。不知姑娘对此，有何见解？”
他语调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换做一般女子，怕是早已心虚或慌乱。
但璇沐没有。
她闻言，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笑容明晃晃的，带着几分坦荡的放肆。
“不是偶遇哦。”她声音清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准确来说，除了第一次在醉仙楼遇到，后面的……都不是偶遇。”
萧白俞心中猛地一紧，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爽快地承认。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时的璇沐，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萧白俞的反应。
她看到他微微怔住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明亮而璀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的笑容所点亮。
她微微弯起的眼睛像是两颗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让人不禁为之倾倒，嘴里则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刻意的相遇。”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看不出来吗？萧白俞，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在和你培养感情啊！”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白俞彻底愣住，准备好的所有质问和敲打，全部被这记直球打得烟消云散。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几拍，随即又重重地撞击着胸腔。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面若桃李，眉眼含笑，那眼神大胆又炽热，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企图。
这份直白和热烈，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而且还是被一个身份存疑的女子，如此直截了当地告白。
一股莫名的热气窜上耳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但盟主的尊严让他强行稳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仿佛那略显波澜的情绪只是一场短暂的风暴，转眼间就被他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他的面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润疏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像是被拉紧的弓弦，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但仔细聆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极力掩饰却又难以完全掩盖的情绪，就像平静的湖面下的暗潮涌动。
“姑娘，你我不过数面之缘，何来如此深重的情感？不过是……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还望姑娘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身边了，萧某职责在身，没兴趣，也没时间陪姑娘玩这种把戏。”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不敢再看她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笑容，转身便朝着隔间走去，背影透着几分强装的镇定。
璇沐没有阻拦，也没有因为被拒绝而露出丝毫沮丧。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萧白俞消失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看得分明。
他刚才的眼神，有瞬间的闪躲。
他那故作无所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的心，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无波。
拒绝又如何？
这颗名为“璇沐”的种子，已经带着“喜欢”的宣言，强行落入了他的心湖。
哪怕他现在不肯承认，甚至试图将其拂开，痕迹却已经留下。
涟漪，已然荡开。
这就够了。
首战告捷——在她看来，让他记住了她，并且是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就是胜利。
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放下茶钱，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茶楼，心情甚好。
而隔间之内，萧白俞端坐着，手下汇报的事情，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萧白俞，我喜欢你。”
还有那双含着笑，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