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脚步平稳，没有停顿。技术员在指挥室等他，耳机已经接通。
“系统准备好了吗？”他问。
“全息投影就绪，量子加密通道稳定。”技术员低头检查面板，
“祁同伟的生命体征正常，语音识别和情绪波动监测已开启。”
孙连城点头，接过递来的平板。
屏幕上是“渡鸦之桥”的最新图谱，密密麻麻的数据点连成网状结构，像一张横跨二十年的蛛网。
他手指滑动，调出“生态新城”项目分支，红色轨迹从立项资金开始，逐层跳转，最终落在开曼群岛的一个账户上。
“启动预设程序。”他说，“让数据自己说话。”
技术员按下确认键。
孙连城推门进入审讯区。金属门自动关闭，背后只剩一面单向玻璃。
房间中央坐着祁同伟，警服穿得整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头微微抬起，目光直视前方摄像头。
“我要求见律师。”祁同伟开口，“你们没有合法手续带我来这里。我是省公安厅厅长，不是普通嫌疑人。”
孙连城没回应。他在对面坐下，把平板放在桌角，然后抬头看向天花板。
一个轻微的嗡鸣声响起。
环形光幕从顶部缓缓降下，三维星图在空中展开。每一颗光点都标注着项目名称、审批时间、拨款金额。
星轨连接之间，流动着细小的数字流，像是血液在血管中运行。
“这是你经手的项目。”孙连城说，“过去二十年，共一百三十七项重点工程，涉及资金四百八十六亿。”
祁同伟冷笑：“这种东西也能当证据？随便做个模型就想定罪？”
“不急。”孙连城轻触遥控器，“我们先看‘生态新城’。”
星图旋转，聚焦到一颗亮黄色光点。语音解说自动播放：“项目立项于2013年6月，财政拨款三亿元，用途为旧城改造与绿化建设。
实际施工面积不足规划百分之四十，剩余资金经七次转移，
最终汇入境外空壳公司‘海澜国际’，收款账户持有人为赵瑞龙关联方。”
画面切换，一条红色路径从光明区政府审批系统出发，
经过三家建筑公司、两家咨询机构、一家信托基金，最后跳出边境，落入境外账户。
“中间这七层过桥公司，都是你亲自签字批准的。”孙连城说，
“每次转账间隔不超过四十八小时，节奏精准。”
祁同伟脸色变了。
“伪造的。”他声音提高，
“这些数据可以合成！我知道你们搞什么大数据，但法庭不会认这种玩意儿！”
话音未落，投影再次变化。
一段监控录像浮现：深夜，政府大楼地下车库。
祁同伟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将一个U盘交给一名穿风衣的男子。
那人接过东西，迅速上车离开。
画面下方出现文字提示：“时间戳：2018年11月4日凌晨1:17。
地点：京州市政府b区停车场c3口。交接对象：赵瑞龙前助理周某，已于昨日被捕并供述全过程。”
音频波形同步弹出，比对结果显示：“声纹匹配度97.6%”。
祁同伟猛地站起，椅子向后翻倒，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他盯着屏幕，嘴唇微抖。
“不可能……那段视频早就销毁了……”
孙连城看着他，语气平静：“你说要见律师？可以。但在那之前，先看看这个。”
投影一闪，换成另一段画面。
赵立春坐在看守所询问室里，面前摊着文件。
他低头签字，笔迹清晰。右下角显示时间：今日凌晨3:22。
字幕滚动：“赵立春签署认罪协议，供述其任职期间建立利益网络，涵盖土地审批、金融操作、干部任用等多个领域。
其中明确提及祁同伟为其执行层核心成员，负责协调公安系统掩护非法行动。”
祁同伟后退两步，背靠墙壁，呼吸变得急促。
“他……不会交代……他是我老师……他不会……”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孙连城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说得对。”他说，“他的势力确实庞大。”
祁同伟抬眼看他。
“根深蒂固，盘踞多年，牵连甚广。”孙连城继续说，“但现在，这张网正在被一层层拆开。”
投影切换。
实时直播画面出现在空中：汉东省委大楼新闻发布厅。
沙瑞金站在讲台前，身后大屏显示“跨省腐败专案组成立仪式”。李达康站在一侧，手中拿着一份名单。
镜头拉近，名单标题清晰可见：“汉大帮涉案人员初步核查名录”。
“第一批查封的四十七家企业，全部关联这份名单。”孙连城说，
“你认识的人，大部分都在上面。”
祁同伟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撑住膝盖，头低垂着，肩膀微微颤抖。
“你们……动不了根本……上面还有人……赵书记只是个开始……”
孙连城蹲下来，与他平视。
“你说的‘上面’，是指谁？”他问。
祁同伟咬牙，不答。
“赵立春已经被控制。”孙连城说，“丁义珍押解途中认罪。
高育良在纪委会议室摔了第三次紫砂壶。赵瑞龙的资金链断了，山水集团账户冻结九成以上。”
他停顿一下。
“你说的‘势力’，现在每一分行动都被记录。每一次通话被还原。每一个账户变动，都在这张图上留下痕迹。”
他抬手指向头顶的星图。
“这不是猜测，也不是推理。是你亲手参与过的每一件事，留下的数据足迹。”
祁同伟抬起头，眼神涣散。
“你以为……我只是个执行者？”他声音嘶哑，
“我也只是棋子……他们许诺我位置，让我做事……我说不行，他们会让我消失……”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孙连城问。
祁同伟闭上眼。
“因为我想要那个位置……我等了二十年……寒门出身，跪着求人，
被人踩在地上……我不想再跪了……”
他说完，睁开眼，盯着孙连城。
“可你现在，把我抓进来，用这些东西审判我？这不是法律，是报复！”
孙连城站起身，拍了拍中山装袖口。
“这不是审判。”他说，“这只是展示事实。”
他走向门口，按动开门按钮。
“律师已经在路上。你可以陈述你的理由。
但在此之前，所有数据都会同步到中央督导组服务器，标签为‘破军-终结者’。”
门打开。
两名法警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祁同伟。
他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扶着，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孙连城站在观察窗前，看着他被带走。
技术员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原始数据包已上传完毕。
高育良的通信图谱正在加载，预计三分钟后可进行投影演示。”
孙连城盯着屏幕。
平板上的新图谱逐渐成型。密密麻麻的节点中，一个灰色光点格外醒目。
那是高育良的私人专线号码，过去十年间，与七个境外号码保持定期联系。
每次通话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最后一次，是昨天夜里。
孙连城伸手点击那个光点。
系统提示：“是否启动交叉验证？需调用量子计算模块，耗时约五分钟。”
他按下确认键。
倒计时开始。
房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
孙连城的手指轻轻敲在桌沿，节奏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