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文和陆笙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考场的事情,两人互报号舍的地址,才知道原来两人在同一列号舍里,要说近还是挺近的,可惜在考场里,就算是去茅房,背后也有号军跟着,见到面也不敢有交流。
两人又聊起之前引发骚动的那位卷子被水淋湿的仁兄,陈远文可以说亲眼目睹这一切,对这位考生的可怜遭遇,两人感同身受,唏嘘不已,顺便讨论了一下,如果日后自己遇到这种倒霉催的事情应该怎么办?结果就是只能赶紧问考官重新拿一份答题纸,然后拼命再抄一份。
说完,陆笙颓然倒在躺椅上道:“这院试实在太折磨人了,三天两夜被困在那方寸之地动弹不得,吃不好睡不好,我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好在我们四个在考前模拟的时候,知道在第二天精神还好的时候把最重要的两道八股题给完成了,最后一天的律法题,我做得七零八落,全靠回忆你讲解的那些内容才把答题纸填满。”
陈远文道:“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的号舍太阳西晒得很严重,每天下午申时后阳光直刺眼睛,睁都睁不开眼,那段时间我基本放弃做题,都是趴在案板上休息。对了,你的算学题会做吧?”
说起这个,陆笙就来精神了,“这次真的多亏你,那几道题我按着你之前讲解过的解题方法,都做出来了,答案我还记得,你看是不是这几个………”。
陈远文点了点头,道:“没错,和我的答案一样。”
陆笙听完,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期许地道:“远文,你说,我们四个会不会因为这几道算学题的分数从而越过其他考生上榜这次的院试,成为从化县建县以来第一至四名秀才呢?”
陈远文不忍拂他意,道:“很有可能。”
陆笙又道:“不知道一帆那小子考得怎么样?刚才大夫刚诊完脉,他就被他爹揪回家了。”
陈远文心想,那恐怕有点悬乎,一来王一帆府试的排名就倒数第二,二来他比他们三个晚入越秀书院插班,三来嘛,他毕竟不常住在这里,他晚上可是经常给自家表哥和未来二姐夫辅导算学和律法题,就这两部分的分数,加起来就有20%,而且陆笙和黎湛的性格可比出身富商之家、从小富养的王一帆能吃苦,所以在这三天两夜的考场里,前两者的考试状态肯定比王一帆好,自然发挥的水平也高。
不过,考试这个东西那也是很讲究运气的,也许王一帆就有那种逢考必过的命也说不定。没有结论的事情,陈远文从不会凭个人臆测就说出口。
于是,陈远文道:“估计和我们差不多,大家都是第一次考院试,心里都没底呢。”
这时,厨娘徐娘子手上拿着一个托盘,缓缓走来,上面有一壶清茶,一叠糕饼,她屈身放下茶水和糕饼,道:“公子,这是按照你入考场前吩咐做的广式月饼,有红豆馅、咸蛋莲蓉馅和五仁馅这三种,请公子品尝,明天就是8月14日,要送中秋节礼的话,最迟明天就得送出去了。”
陈远文这才醒悟过来,难怪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原来是中秋节快到了。
他们三个8月10日入考场,今天出考场已经是8月13日了,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明天再不送礼就晚了。
于是,他让厨娘给四大护卫也送一盘月饼,之后把他爹、陆姑丈和黎父也喊过来,五人一起尝了尝三种月饼 ,大家都对厨娘的手艺赞不绝口。
陈远文边吃边提起明天送中秋节礼的事情,他家在广州府并没有太多需要送节礼的地方,陆三爷家算一个、潘老太爷算一个、还有广州右卫的郑千户也算一个,至于徐知府和广州右卫将军府,那是不用的,他够不着。
陆三爷和潘老太爷需要他亲自上门一趟,郑千户派个管事就可以了,说起管事,他想起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冯宁,不知道这三个月他历练成怎样了?
但他毕竟才13岁,还不能独挡一面,看来考上秀才后,他还得再寻一位得用的管家才行,毕竟考上秀才后,身份不同了,很多事都得别人去帮忙做,至于车夫和跑腿的小子,厨娘徐娘子已经几番暗示,想全家投靠他,他想想也可行,就看三天后的院试放榜结果了。
陈远文和三位长辈商量了一下中秋节礼的常规标准,让厨娘明天一早做几炉新鲜的月饼,用漂亮的纸包裹好,他再附上潘老太爷前几天从琉璃厂送来的的一面放大镜和几面化妆镜作为节礼就非常体面了。
要知道,这放大镜和化妆镜,听黎父说,最近在广州府都卖疯了,稍微有点钱的人家几乎一手一把化妆镜,有权有势的人家更是把半人高的穿衣镜放在显眼的地方陈设摆放,据说,现在贵夫人宴客,如果宴会厅里没几面镜子都会被人嘲笑。
陈远文一听,赶紧识趣地从卧房里取出几面精致的放大镜和小巧的化妆镜送给陆姑丈和黎父,让他们送给各自的亲朋好友,把陆姑丈和黎父稀罕得不得了,连忙推辞道,“不要那么多,只要一面就够了。”
结果被不明情况的陈传富道:“你们俩不用推辞,这些东西他多得很,前两天潘老太爷让管事送了一大箱过来呢。”
黎父瞄了一眼陈远文,陈远文道:“我那里还有很多,您们谁需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到亲家说远文是琉璃厂的股东,应该确实不缺这些东西,黎父才收下了。
那放大镜,特别受中老年读书人的欢迎,黎父的那位在书院教书的好友就在他面前提起过几次,黎父原本也想着等陈远文考完院试就厚颜让他帮忙买一面送给好友,据说一面巴掌大的放大镜就要8两银子,贵得令人咋舌,但在远文这里,都是论箱计算的,黎父再次为自己下手快,为自家湛儿定下陈远文的二姐这头婚事得意不已。
第二天一早,陈远文刚推开门,厨娘就来回报,有个叫冯宁的小伙子来找他。
陈远文让她赶紧让冯宁进来,冯宁进门后,对着陈远文就要跪下行礼,被他挥手制止了,“我这里不喜跪拜那一套,以后莫要再犯,来,给我详细说说最近琉璃厂的情况。”
之前,冯宁都是每隔一旬的时间,瞅准他沐休的时间过来见他,听冯宁描述,琉璃厂最近的产出和销售情况,那个限量销售的饥饿营销政策就是他提出来的,看来潘管事执行得很好。
从冯宁的汇报里,陈远文知道琉璃厂的销售情况非常理想,除了望远镜低价出售给军方,放大镜和化妆镜等产品运到北京城、南京城和杭州城等大城后,在中秋节送礼的这一波热潮里迅速成为追捧的宠儿,达官贵人都以拥有一面为荣,销售额暂时还没有汇总过来,不过潘管事预计10万两是少不了的。
冯宁说到10万两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陈远文对于这种垄断技术的奢侈品的暴利是习以为常,在后世有很多国人被那些外国高奢品牌割韭菜的,同样一种材质的包,就钉上品牌,原本200元的成本就摇身一变成为2万元的商品。
至于陈远文关心的工人生活条件的改善,冯宁也说了这次中秋节,虽然还没有分账,但潘管事做主,从账上抽出500两给工坊里每位工人都发了两匹棉布,一袋大米、三斤猪肉和500文钱作为奖励,工坊一片欢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