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该死的诡海,以最残酷的方式玩弄了他们的命运。
“老王。”苏舟蹲下身,狼爪按住对方颤抖的肩,爪尖刻意收起钩刃,“她走的时候,没受太久罪,海苍蝇的口器带麻痹酸,她……不会很疼。”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必须说。
老王像没听见,只是反复摩挲那截断绳,嘴里喃喃:“我答应过她……要带她看遍诡海……每一片……风景……”
他挣扎着爬起来,找来一个坚实的金属箱子,小心翼翼地将如烟最后的尸骨从桅杆上取下,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轻轻放入箱中。
然后,他抱着箱子,走到船舷边,亲手将其沉入了幽深的大海,算是为这段扭曲而深刻的感情,画上了一个仓促而悲惨的句号。
他忽然抬头,血丝布满的眼球几乎凸出眶外,“是谁?谁把她挂上去的?!”
一旁的苏舟定了定心神,看着老王稍微平静下来的背影,知道不能再隐瞒。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将残酷的真相告知。
“老王,有些事情……并非完全是你的错,你被……”
苏舟的话还没说完,老王已经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透出一种死寂般的平静与了然。
“不用说了,苏舟老弟。”老王的声音异常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我已经猜到了。 是那歌声……是底层那个东西……”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通往船舱下方的楼梯口,“你去……杀了那头海妖吧。 她……她就被我关在底层最里面的一个特制铁笼里。是我……是我把她从一堆垃圾里捡回来的……没想到,最后却……”
他的声音再次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苏舟点了点头,没再多言,独自一人沿着锈迹斑斑的螺旋梯,下到了垃圾回收号最底层的船舱。
舱门一关,像被塞进一头巨兽的胃袋——潮气混着铁锈、死海藻与机油的味道,几乎能把人呛一个跟头。
他需要独自去面对那个引发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底层的船舱环境比上面更加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和某种水生生物特有的腥气。
光线极其微弱,仅有几盏接触不良的老旧壁灯发出昏黄闪烁的光。
不过他有“极视”,黑暗在他眼里只是加了一层灰蓝滤镜,连墙角爬过的磷虾都能数清腿毛。
“老王这死鬼,把自家后花园藏得够深……”
他嘟囔着,靴底踩过积水,“啵叽”一声,像踩爆了某只倒霉水母的脑袋。
整层仓底也就半个篮球场大,却被老王收拾得过分洁癖:
铁钩按长短排队,缆绳盘成标准的斐波那契螺旋,连章鱼标本的触手都用蝴蝶结扎了双马尾。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船舱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由粗壮黑铁焊接而成、异常坚固的大笼子。
当苏舟的目光穿透笼子的栅栏,看清里面囚禁的“海妖”时,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我靠!这……这海妖的姿色……可以啊!”苏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一副标准的、带着惊艳与贪婪的“老色胚”模样。
(此刻他已解除了狼人形态,恢复了本来面目)笼中的生物,与他想象中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海妖形象截然不同。
【警告:对未知异种生物产生非理性情感与强烈占有欲,理智值 -10。】
系统冰冷无情的提示音如同警钟,再次在他脑海中敲响。
苏舟猛地一个激灵,用力甩了甩脑袋,眼神中的迷醉迅速褪去,恢复了七八分清明。
“啧啧啧!不愧是海妖啊!”他心有余悸地低语,“只是近距离看了一眼,就被蛊惑了心智,差点缴械……”
他左眼的【古老眼球】开始缓缓自主转动,一股清凉的力量流淌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
自那之后,来自海妖的那种无形魅惑力,便再也无法穿透这层防护,对他生效。
此刻,他才能以相对客观的视角,仔细观察这只传说中的生物。
她(暂且用“她”)的全身覆盖着一层细密、排列整齐、泛着幽绿光泽的鳞片,如同上好的翡翠。
她的手指之间生长着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蹼膜。
胸部以上的部位,除了鳞片,其轮廓已经与人类女性极其相似,腰部以下,鱼尾退化,现在是覆盖着鳞片的修长人腿,
她拥有一头蓬松、微卷、如同海藻般的漆黑长发,发丝间巧妙地点缀着几枚小巧玲珑、色彩斑斓的贝壳,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面容——眼睛、鼻子、嘴巴周围的鳞片已经褪去,露出了底下白皙细腻、近乎透明的肌肤。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娃娃,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与清纯,一双以蓝色为基调、仿佛蕴藏着星海与漩涡的异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苏舟,让人生出“也许可以带回家当表妹”的错觉。
苏舟的心神竟然又是一阵轻微的恍惚:“斯——!这……这就是导致垃圾回收号上一切惨剧的罪恶源头?看着……完全不像啊?”
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海妖更像是一种美丽而神秘的鱼人族裔,从外表上看,丝毫感受不到邪恶与暴戾的气息。
他用力摇了摇头,强行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怜悯与疑惑。
想到甲板上如烟那副凄惨的骸骨,想到老王痛不欲生的模样,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不能再被表象迷惑了!”
他掏枪、抬臂、扳开击锤,动作行云流水——
——像已排练过七遍的默剧。
“抱歉,哥是来杀青的。”
就在枪口锁定海妖的瞬间,那只一直安静待在笼中的海妖,突然动了!
她那双带着蹼膜的纤细手掌,猛地抓住了冰冷的铁栏杆,指缝渗出黏液,拉出水银丝。
她抬起头,那双以蓝色为主、色彩驳杂如同万花筒般的美丽眼眸,死死地盯住了苏舟,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哀求,似乎还有一丝……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