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别说了!”乌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枯槁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发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北境没了!乌禹没了!我……我也早就没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清明被彻底疯狂的赤红吞噬,那里面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绝望和对玄女病态的执念。
“玄女……只有玄女!她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谁也不能——!”
话音未落,他周身死气轰然爆发,枯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不再是防守,而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五指成爪,缭绕着腐蚀神魂的漆黑煞气,直取安然面门!
那攻势狠辣刁钻,完全不复当年的沉稳厚重,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安然看着他眼中彻底湮灭的温情,看着那毫不留情的杀招,心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她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封的决绝和与过去告别的死寂。
她不再闪避,也不再祈求。
染血的手腕抬起,体内那因禁术而濒临枯竭的魔气,混合着往生镜一丝混乱的力量,被她强行凝聚于掌心,迎向了那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攻击。
“既然如此……”她轻声道,声音冷得像这宫殿万年不化的寒玉。
“那便,如你所愿。”
光芒与死气,轰然对撞。
曾经相依为命的温情,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乌朔那携着漆黑死气的利爪,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直扑面门!
攻势凌厉,角度刁钻,完全是搏命的架势。
安然瞳孔一缩,强提体内残存的力量,染血的手掌萦绕着混乱的魔气与微弱的镜光,不闪不避,硬生生迎了上去!
“轰!”
两股力量悍然相撞,气浪翻滚,将周围精致的玉雕摆设震得粉碎!
安然本就重伤,被这股巨力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溢出。
而乌朔也被反震之力逼退两步,枯瘦的身躯晃了晃。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交错瞬间,两人手掌甫一接触,安然却敏锐地察觉到,乌朔那看似凶悍的爪劲,在触及她掌心的刹那,力道竟诡异地收回了七成!
更像是一触即分,而非真正的致命打击。
更让她心头巨震的是,一股极其微弱的灵识传音,如同丝线般,猛地钻入了她的识海:“西偏殿…寒冰狱…阵法核心在…穹顶…玄冰珠…”
安然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乌朔。
他却已然再次扑上,面目依旧狰狞疯狂,枯爪挥舞间带起道道阴风死气,嘶吼道:“叛徒!纳命来!”攻势依旧凶猛,封堵着她所有可能前进的路线,仿佛要将她立毙当场。
可这一次,安然看出了不同。
他的攻击看似密不透风,却总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留下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指向西面的破绽!
而他眼中那疯狂的赤红之下,似乎极力压抑着一丝焦灼的催促。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给她指路!
在用这看似生死相搏的场面,掩盖信息的传递!
为什么?
安然心念电转,手下却不敢怠慢,依旧全力周旋。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肩头空门微露。
乌朔果然一爪探来,指尖死气缭绕,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力道再次诡异地一偏,只撕下了她一片衣袖。
与此同时,第二道灵识传音如同鬼魅般再次钻入:“凤澜…欲抽其…魔晶本源…加固…妖魂…时限…月蚀…”
魔晶本源!月蚀!
安然心头骇浪滔天!
凤澜竟然疯狂至此,要抽取玄女最根本的凤凰血脉本源!
而月蚀之时,恐怕就是阵法彻底发动、玄女香消玉殒之刻!
时间竟如此紧迫!
她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这一次不再全是针对乌朔,更是针对凤澜那恶毒的计划!
她厉喝一声,攻势陡然变得猛烈起来,魔气与镜光交织,不顾自身伤势,强行逼退乌朔数步,看似要拼命突破他的阻拦,冲向宫殿深处。
乌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打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枯槁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如释重负的复杂神色。
他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发出了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传音,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沉重和警告:“阵眼…需…往生镜力…触及…必遭…反噬…小心…他…在看着…”
最后几个字,带着深深的恐惧。
他?!
安然心神剧震,攻势不由得一缓。
乌朔抓住这个机会,一记虚晃,引开她的注意力,枯瘦的手掌却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看似要拍向她的天灵盖,实则在她耳畔极速低语了两个字:
“快…走…!”
话音未落,他周身死气猛然暴涨,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强大力量,一掌将猝不及防的安然狠狠震飞出去!
安然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撞在远处的廊柱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她挣扎着抬头,只见乌朔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复杂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里面有关切,有悔恨,有解脱,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随即,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迅速消失在宫殿错综复杂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前庭恢复死寂,只剩下安然粗重的喘息和滴落的血珠。
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消化着方才得到的情报——西偏殿寒冰狱,穹顶玄冰珠为阵法核心,凤澜欲在月蚀时抽取玄女魔晶本源,破阵需往生镜力但必遭反噬……
虽然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但代价却是她伤上加伤,几乎油尽灯枯。
可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安然抹去唇边血迹,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朝着西偏殿的方向,一步步,艰难而又坚定地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即为她自己,也为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