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纪委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孙明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沿，笔挺的西装皱了却依旧透着倨傲。他抬眼扫过对面的林晓和王队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被抓进来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他就一句话：“我是按规定办事，临县医保采购没半点问题。”
“孙局长，别硬撑了。”林晓把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最上面那张是临县惠民药店的店员正在烧毁账本，“我们早就盯着这家药店了，你昨天刚通过律师传消息，让他们‘处理掉所有凭证’，结果呢？我们的人提前半小时到了药店，不仅截了账本，还录下了店员销毁证据的全过程。”
孙明的眼神猛地一缩，却很快恢复镇定，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击：“林同志，说话要讲证据。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药店负责人，律师传的消息？那是他个人行为，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王队长拿出一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孙明和惠民药店老板的对话，声音清晰得像就在耳边：“这个月的分成抓紧结，别留尾巴，最近风声紧。”“孙局您放心，钱早就准备好了，晚上给您送过去。”“别送家里，放老地方，注意点。”
录音停了，审讯室里静得能听见孙明的呼吸声。他的脸色白了几分，却还在狡辩：“这录音是伪造的！你们随便找个人模仿我的声音，就想栽赃陷害？我要申请声纹鉴定！”
“不用申请，我们已经做了。”林晓拿出声纹鉴定报告，放在孙明面前，红色的“鉴定属实”印章格外醒目，“还有这个——惠民药店每个月给你转钱的流水，备注写着‘咨询费’，其实就是分赃款，从2022年到现在，一共转了186万，你敢说这也是伪造的？”
流水单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孙明手一抖。他想起那些藏在别墅车库夹层里的现金，想起妻子用赃款买的珠宝首饰，心里的防线开始松动，却还是咬着牙：“那是药店老板借我的钱！我跟他是朋友，他周转不开，我帮他一把，怎么就成了分赃？”
“借你的钱？”林晓冷笑一声，拿出另一份文件——临县医保局的药品采购清单，“你帮他周转，就把临县80%的常用药采购都给了惠民医药？就把硝苯地平片的采购价从15元抬到48元？孙局长，你这‘朋友’做得也太够意思了，连老百姓的救命钱都敢拿来给朋友‘周转’。”
孙明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脑子里飞速转着——律师说过，只要不承认分赃，专案组就没法定他的罪；可现在证据摆了一地，再顽抗下去，只会罪加一等。他的手指越攥越紧，指节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孙明，你再顽抗也没用。”林晓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劝诫，“惠民药店的老板已经全交代了，说你不仅让他垄断采购，还逼他回收患者的多余药品，再通过虚假刷医保套取基金，分赃的时候你拿六成，他拿四成。你以为你藏得深，可纸包不住火，这些事早晚会曝光。”
她顿了顿，看着孙明的肩膀微微垮下来，继续说道：“我们知道你背后有人，你以为只要咬着牙不松口，就能保他，也保自己。可你想过没有，等他知道你扛不住了，会不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到时候你不仅要担下所有罪，还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值得吗？”
“背后有人”这四个字戳中了孙明的痛处。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沙哑：“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王队长抓住机会追问，“知道你每年给郑刚送钱？还是知道你靠他拿到了省级采购倾斜？”
“郑刚”两个字一出口，孙明的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专案组早就盯上了郑刚，他这点事，在郑刚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却为了保郑刚，硬扛了这么久。
“我说……我全说……”孙明放下手，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从2021年我当上临县医保局局长，每年春节前，都会给省医保局的郑刚送20万，现金，放在他办公室的书柜夹层里。他收了钱，就给我打招呼，让临县的医保采购名额优先给惠民医药，还把省级招标价定得比市场价高两倍，说是‘扶持地方企业’……”
林晓和王队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终于挖到郑刚的线索了！“具体怎么送的？郑刚除了给你采购倾斜，还有没有帮你做过别的事？”林晓追问，手里的笔飞快地记录着。
“每年腊月二十左右，我借口‘汇报工作’去他办公室，趁没人的时候，把装着现金的黑色袋子放进书柜夹层，他从来不说什么，只跟我说‘好好干，别出岔子’。”孙明回忆着，声音越来越低，“2023年夏天，临县被举报医保违规，也是他帮我压下去的，让我‘赶紧整改，别捅大篓子’。还有……还有上个月，他还跟我说‘最近专案组查得紧，让我别跟惠民医药走太近，可我……我没来得及收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啜泣。他想起当初为了往上爬，主动找到郑刚，送上第一笔钱时的忐忑；想起每次收完分赃款，既兴奋又害怕的心情；想起被抓前，妻子哭着让他“赶紧把钱退回去”，可他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能蒙混过关。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规定”“扶持”，全都是他贪腐的遮羞布，而他自己，早就掉进了贪婪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郑刚的办公室书柜夹层，具体在哪个位置？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给他送钱？”王队长继续问，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在书柜最上层，左边第三格的夹层里，有个暗格，专门放现金。”孙明抹了把脸，努力回忆着，“我听说……古县的医保局局长也给他送过钱，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只听他跟别人打电话时提过‘古县的事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晓把这些细节一一记下，心里的证据链又完整了几分——从孙明到郑刚，从临县到古县，这条省级医保腐败的链条，终于露出了关键一环。她合上笔记本，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孙明，语气严肃：“你能主动交代郑刚的问题，算是立功，可以从轻处理。接下来，你要配合我们做笔录，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如实说出来，包括你和郑刚的每一次接触，每一笔钱的去向。”
孙明重重地点头，泪水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一丝解脱——扛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再硬撑了，虽然知道自己难逃法网，但至少，不用再替别人背黑锅了。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民警走进来，准备带孙明去做笔录。经过林晓身边时，孙明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地说：“林同志，能不能……能不能告诉老百姓，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他们……”
林晓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会的。但你要记住，对不起老百姓的，不是一句‘错了’就能弥补的，你得用剩下的日子，好好赎罪。”
孙明低下头，被民警押着走出审讯室。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林晓掏出手机，给李达发了条消息：“孙明已交代，每年向郑刚送20万，获取省级采购倾斜，郑刚办公室有暗格藏赃款，古县医保局局长也可能涉案，请求对郑刚展开调查。”
很快，李达回复：“批准，立刻安排人核查郑刚的办公室，同时监控古县医保局局长，别让他跑了。”
林晓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审讯室的白炽灯——灯光依旧刺眼，却照得心里的方向越来越清晰。她知道，孙明的顽抗破灭了，接下来，该轮到郑刚了。而这场席卷全省的医保反腐风暴，才刚刚刮到最猛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