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连连摆手：
“研发？老程啊，你是不知道这水有多深！你以为我没想过？
一个像样点的芯片设计团队，一年光薪水就得砸进去几千万，这还不算流片、测试的费用！
而且，砸了钱还不一定能出成果！芯片设计，失败率高得吓人！
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厂子，哪儿烧得起这个钱？
一个不小心，整个厂子都得赔进去！”
他这番话，倒也有几分实情。
芯片研发确实是吞金巨兽，非一般企业能够承受。
谈话间，沈瑶表面上安静地听着。
实际上却悄悄将王总透露的几个关键数据，例如利润分配比例、研发团队薪资等，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国内芯片行业整体处于产业链中下游，受制于人的局面短期内难以改变，这确实是现状。
但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机会。
像华伟海思、中芯国际这些国内的头部企业，已经在奋力追赶，尝试在各个环节突破国外的技术壁垒，只是这条路注定艰难而漫长。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
王总热情高涨，执意要请程卫东一行去附近一家据说是深城顶尖的高档养生会所，体验一下正宗的广式按摩。
“谈生意嘛，不能老是紧绷着神经。
大家先放松放松，身体舒服了，头脑才能更清醒，下午咱们再好好聊！”
王总笑呵呵地说，语气不容拒绝。
程卫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安排。
养生会所装修得古香古色，私密性极好。
王总和程卫东进了男宾的VIp包厢，而沈瑶则和林秀兰被安排在了专为女士开辟的雅间，由两位手法娴熟的女按摩师服务。
轻柔的丝竹乐在耳边萦绕，弥漫着淡淡的精油香气。
沈瑶趴在柔软的按摩床上，感受着按摩师力道适中的按压，紧绷了一上午的肩颈肌肉渐渐舒缓开来。
“沈小姐是第一次来深城？”
林秀兰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带着几分随意的慵懒。
“嗯，第一次来。”
沈瑶闭着眼睛，放松地回答。
“王总这人啊，看着粗俗，实际上是个地头蛇。
在深城这边人脉很广，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
林秀兰压低了声音，像是随口闲聊，“程董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探探路，摸摸底。”
沈瑶心中一动，林秀兰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向她透露信息。
她会意地点点头：“程董深谋远虑。”
程卫东确实是在认真考虑向高科技产业转型，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下注，前期的调研和人脉铺垫至关重要。
一个小时的按摩下来，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紧接着，王总又在会所内的豪华餐厅安排了丰盛的晚餐。
粤菜的精致考究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次，王总没有再像昨晚那样疯狂劝酒，话题也更多地转向了行业前景和潜在的合作机会。
“老程，不瞒你说，你要是真对这行有兴趣，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几个硅谷那边的朋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表情说道，“他们手里有顶尖的技术和团队，就是缺启动资金。
国内现在热钱多，他们也想回来找机会。”
程卫东闻言，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沈瑶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如明镜。
这种所谓的“引荐”，十有八九意味着巨额的中介费，而且对方项目的真实性和可行性都存在极大风险。
程卫东这种老江湖，自然不会轻易被这种话术套进去。
晚餐结束，婉拒了王总后续KtV唱歌的邀约，一行人乘车返回酒店。
车内灯光昏暗，气氛有些沉闷。
快到酒店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卫东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沈瑶，今天王总说的这些，你怎么看？”
林秀兰坐在副驾驶，闻言也通过后视镜看了沈瑶一眼。
沈瑶心头一凛，知道这是程卫东在考较她了。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斟酌着词句，不疾不徐地回答：“王总的话里，水分肯定不少，尤其是在诉苦和画饼的部分。
但他提到的大方向，基本是符合行业现状的。
芯片行业确实存在利润分配极其不均衡的问题，设计和专利等知识产权，是这个产业链条上价值最高的核心环节。”
“依你之见，如果我们程氏集团自己介入这个领域，有机会吗？”
程卫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短期内，想要从零开始，直接挑战那些国际巨头，难度非常大。”
沈瑶实话实说，没有半分虚饰，“芯片产业投入巨大，研发周期漫长，技术壁垒极高，而且人才极度稀缺。
这不是有钱就能轻易玩转的。”
她顿了顿，接着补充道：“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我们可以分步骤走。
比如，先从投资有潜力的芯片设计团队入手，或者与国内已经有一定基础的科研机构或者高校合作。
等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人才，再逐步向上游布局，攻克一些关键领域的专利技术。”
程卫东听完，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沈瑶知道，他此刻一定在权衡其中的风险与收益。
程氏集团家大业大，资产雄厚不假，但芯片行业的投入，动辄百亿千亿，而且回报周期可能长达十年甚至更久，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即便是程卫东，也不敢轻易拍板。
良久，程卫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断：
“回去以后，你牵头做一个详细的调研报告。
重点是可行性分析、风险评估，以及我们可能的切入点和实施路径。”
沈瑶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好的，程董。我一定会尽力做好。”
...
从深城返回燕京后，沈瑶立刻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芯片行业的调研工作中。
她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相关的知识和信息。
图书馆、行业数据库、专业论坛，都成了她常去的地方。
程昱听说她从深城回来了，特意抽空来战略部转了一圈。
彼时沈瑶正埋首在一堆打印出来的英文报告中，眉头微蹙。
“深城出差，还顺利？”
程昱走到她办公桌旁，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姿态。
战略部的人对风吹草动极为敏感，其他几个同事立刻竖起了耳朵，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沈瑶这边。
沈瑶抬起头，看到是程昱，略微有些意外，随即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
“程总监，嗯，收获很大。目前正在整理相关的调研报告。”
程昱点点头，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好，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给我一份。
后续有什么需要集团层面协调的资源，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程总监。”
沈瑶客气地回应。
等程昱迈着长腿离开办公室，那几个一直暗中观察的同事立刻按捺不住，凑了过来。
“哇，沈瑶，程总监对你可真够照顾的啊！”
一个叫李莉的女同事，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和一丝酸意，意味深长地说道，“专门跑过来关心你的工作进展呢。”
另一个同事也附和：“是啊是啊，我们进战略部这么久，可没见过程总监对哪个新人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