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僵在原地，混沌雾气中，谷洪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方才还清晰可辨的青色道袍边缘，此刻已化作细碎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簌簌飘落。那股温和却虚弱的气息也在快速衰减，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这片虚无之中。
“前辈！”韩烨急切地想上前，却发现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梦中的他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谷洪残存的声音上——他知道，这或许是这位来自仙界的修士留下的最后话语。
谷洪的目光穿透雾气，落在韩烨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欣慰，有惋惜，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三部功法……你且记好各自的用处。”他的声音比刚才又低了几分，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九转玄功》，主修体魄，乃我紫云阁镇派炼体法门之一。此功霸道，需以万法淬炼肉身，初时或许辛苦，但若能练至第九转，可肉身成圣，刀枪难入，水火不侵，纵是仙人挥剑，亦能凭肉身硬撼。”
韩烨心头剧震。他自小在猎虎村长大，见过最强的人便是村里的猎户，能一箭射穿野狼的喉咙已是极限。可“肉身成圣”、“硬撼仙人”这样的词语，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感受着自己瘦弱手臂里潜藏的力量——这双每天抡锤打铁的手，真的能有那样的一天吗？
谷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虚弱地笑了笑：“莫要怀疑。凡人与生俱来的肉身，本就是天地间最精妙的容器，只是多数人不懂开发。你常年打铁，筋骨已比同龄人坚韧，又有特殊血脉相助，修炼此功，事半功倍。”他顿了顿，气息又弱了一分，“只是切记，炼体之道，贵在持之以恒，需忍受常人不能忍之痛，方能得常人不能得之力。”
韩烨用力点头，将这番话一字一句刻在心里。他想起自己刚学打铁时，手掌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直到生出厚厚的茧子，才终于能稳稳握住八斤重的铁锤。比起那时的疼痛，谷洪所说的“淬炼之苦”，他未必不能承受。
“再来说《聚灵诀》。”谷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此乃辅助法门，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它不直接提升修为境界，却能最大化引动天地灵气，无论是吸收灵晶，还是吞吐天地元气，效率都远超凡俗功法。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身影又淡了几分，“你灵根测试为伪灵根，引气本就困难，此功法正好能弥补这一缺陷。但切记，聚灵之后需及时炼化，否则灵气滞于体内，反而会伤及经脉。”
“伪灵根……”韩烨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三个月前的测灵大典上，测灵碑毫无反应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村民的窃窃私语、执事修士的冷淡眼神，都成了他心里难以磨灭的印记。谷洪却说这是“假象”，还特意留下弥补缺陷的功法，难道自己真的有修行的可能？
“最后是《天工造物录》。”谷洪的目光转向韩烨的双手，仿佛能透过梦境看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此书记载的不仅是炼器之法，更有灵文刻画、器灵温养的真谛。你在铁匠铺学艺，对金石火候已有基础，正好借此入门。须知天地万物，皆可炼化为器，一柄好的法器，能让修士实力倍增。而灵文，便是沟通器与灵的桥梁。”
韩烨想起刚才涌入脑海的图谱，那些扭曲的线条、复杂的符号，原来叫做“灵文”。他一直以为打铁只是将铁块烧红、敲打、成型，从未想过其中还藏着如此玄妙的道理。
谷洪的身影已经淡得像一层薄雾，只能勉强看出人形轮廓，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血脉很特殊……那滴能破我封印的血，绝非凡俗之物。伪灵根定是假象，或许是某种天妒之资，被天地规则掩盖了……”他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找个好炉……真正的炼器炉，非铁匠铺的凡铁可比……学刻灵文，从最简单的‘锋’、‘坚’二字开始……将来若有机缘，寻一枚合适的器灵融入法器，方能发挥《天工造物录》的真正威力……”
“前辈，什么是器灵？什么样的炉子才算是好炉？”韩烨急忙追问，可谷洪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青色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在混沌雾气中缓缓升腾，像一场盛大的星落。最后一丝声音飘来，轻得像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切记……莫要辜负这身潜力……大道漫漫，好自为之……”
光点四散，融入周围的灰色雾气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韩烨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谷洪消失的地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这位素未谋面的仙界修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血脉”都点了出来，这份恩情，重逾千斤。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梦境正在剧烈晃动，周围的灰色雾气开始旋转、撕裂，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的意识往更深的黑暗中拉扯。
“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