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第一个晴天，阳光透过铁匠铺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铁匠蹲在角落，盯着两口大水缸发呆，韩烨正在打磨一把刚打好的柴刀，见他神情古怪，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淬火只用冷水？”吴铁匠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考较的意思。
韩烨愣了愣，想起之前淬火都是用旁边水桶里的凉水，下意识地点点头：“是……是啊。”
吴铁匠嗤笑一声，指着角落的水缸：“这缸是井水，从后院井里刚打上来的；那缸是山泉水，昨天让吴昊从后山挑来的。你说，用这两缸水淬火，打出的铁能一样？”
韩烨这才注意到，两口缸里的水看着差不多，可井水更浑浊些，山泉水却清得能看见缸底的碎石。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就看着。”吴铁匠从火炉里夹出两块大小差不多的铁条，在铁砧上敲打成同样的形状，然后分别扔进两口缸里。
“滋啦——滋啦——”
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两口缸里都冒起白烟，可仔细听却能发现不同：井水缸里的声音更沉闷，山泉水缸里的却带着点清脆。等烟散了，吴铁匠把两块铁条捞出来，用锤子分别敲了敲。
“铛——”井水里淬的铁条发出厚重的响声，像敲在木头上。
“叮——”山泉水里淬的铁条却响得清脆，带着金属特有的颤音。
“看明白了？”吴铁匠把铁条扔给韩烨，“井水含沙多，性子‘钝’；山泉水清冽，性子‘利’。打农具要用井水淬，够厚实，耐磕碰；打刀具就得用山泉水，够锋利，不卷刃。”
韩烨捧着两块铁条，反复翻看。明明是同样的铁料，同样的火候，就因为淬火的水不同，手感和声音竟差这么多。他忽然想起吴铁匠说过“打铁如做人”，原来连水的性子，都得摸透了才行。
“以前怎么没见您用山泉水？”韩烨好奇地问。
“以前打的都是粗笨农具，哪用得着这么讲究。”吴铁匠拿起山泉水淬的铁条，用手指刮了刮边缘，“前几天清风镇的药铺掌柜来订把手术刀，要极锋利的那种，普通井水淬的铁可不够格。”
韩烨恍然大悟。他看着两口水缸，忽然觉得这平淡无奇的水，竟比测灵大会上那些灵光更玄妙。原来打铁的每一步，从烧火到锻打，从淬火到打磨，都藏着门道，半点马虎不得。
那天下午，韩烨特意跟着吴昊去后山挑泉水。山泉水从石缝里渗出来，冰凉刺骨，他用手捧起一捧，喝进嘴里带着点甘甜。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同样的手艺，有人打的铁能用十年，有人的却用不了半年——差的或许就是这点对“水”的讲究。
回到铁匠铺，韩烨把山泉水小心翼翼地倒进缸里，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暗暗记下：以后打什么铁，就得用什么水。这门手艺，要学的不光是抡锤的力气，还有这藏在水火里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