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阁的石门早已被韩烨以三道灵锁封死，门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只能隐约传来风穿过窗棂的呜咽。阁内没有点灯，唯有四壁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韩烨盘坐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沉静。
他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均匀，每一次吐纳都带动着周身灵气按照《聚灵诀》的轨迹缓缓流转。此刻，丹田气海之中，那团由本源灵液转化而成的灵气云团正处于最关键的压缩阶段——原本蓬松如棉絮的灵气已被压缩成拳头大小的雾团，丝丝缕缕的金色光泽从雾团深处透出，如同黎明前划破黑暗的第一缕光。这是灵气即将液化的征兆，也是突破宗灵境的最后一道关卡。
就在这时，一股细微的震动顺着地面传来，虽然隔着数重禁制，却依旧被韩烨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灵识早已融入整个紫云阁的护山大阵，外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矿场方向传来的灵力波动杂乱而狂暴，其中夹杂着火焰灵气的灼热与木系灵气的哀嚎——那是矿场的防御阵被强行破阵的迹象。
“雷鹏么……”韩烨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未睁眼。他能“看”到那个身着天罗域黑袍的修士正站在矿场中央，手中长刀裹挟着雷霆之力劈向矿洞入口，碎石飞溅中，数十名天罗域修士正疯狂地搬运着尚未淬炼的矿石。更远处，紫云阁的护卫虽奋力抵抗，却因修为差距节节败退，不少弟子已带伤。
忽然，灵识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浓烟滚滚的画面。雷鹏竟在撤退前点燃了矿场的储木区，那是用来支撑矿洞结构的千年铁木，一旦燃烧起来，整个矿场都将塌陷。
“阁主若知道矿场被焚，定会心浮气躁……”阁外，墨长老的声音带着焦虑，隐约穿透了禁制，“凌玥丫头，我们真的不用去禀报吗？那可是我们辛苦经营三年的矿场啊！”
“墨长老稍安勿躁。”凌玥的声音冷静得超乎寻常，“阁主闭关前曾说，修行之路，外魔易挡，心魔难防。天罗域此举，明着是毁我矿场，实则是想扰我阁主心境。我们此刻去报信，才是中了他们的计。”
“可……”
“没有可是。”凌玥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阁主交代过，一切以他闭关为重。我们只需守住主阁，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传我命令，所有弟子收缩至内围防御，加强巡逻，不得擅自追击。”
听着门外的对话，韩烨心中微动。凌玥的沉稳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丫头看似娇俏，临事时却有如此定力，实属难得。而墨长老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那处矿场确实是紫云阁重要的资源产地，损失不可谓不大。
但他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早在决定闭关的那一刻，他就已将阁中事务尽数托付。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相信凌玥与墨长老，便不会因外物动摇。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雷鹏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敖烈的激将法——天罗域真正的目标是他，是想借着破坏矿场、屠戮弟子来激怒他，让他在突破的关键时刻分心。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韩烨在心中默念着《九转玄功》的口诀，将灵识从外界收回，重新聚焦于丹田。那团灵气雾团因刚才的片刻分神，边缘竟出现了一丝溃散的迹象，金色光泽也黯淡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功法的速度陡然加快。原本如同涓涓细流的灵气运转瞬间化作奔腾江河，丝丝缕缕的本源灵液残余之力被从经脉深处牵引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灵气雾团之中。每一次压缩都伴随着经脉传来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但韩烨的神色却愈发平静。
他想起了在神址遗迹中，面对那尊守护傀儡时的绝境。当时他灵力耗尽，肉身濒临崩溃，却硬是凭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执念熬了过来，最终得到了本源灵液与《天工造物录》的残卷。与那时的生死一线相比，如今矿场被毁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修士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步步荆棘。今日天罗域能毁一座矿场，明日或许就能攻上紫云阁。若连这点挫折都无法承受，若连外界的纷扰都无法屏蔽，即便侥幸突破宗灵境，未来也注定走不远。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韩烨喃喃自语，灵识高度集中，引导着那团灵气雾团向核心压缩。每一次挤压，都有无数灵气粒子湮灭，又有新的粒子在更高的能量层级上诞生。这是一个痛苦而壮丽的过程，如同恒星在引力作用下诞生的瞬间。
矿场方向的火光依旧在灵识中燃烧，甚至能“闻”到木材燃烧的焦糊味和矿石被高温炙烤的硫磺味。但这些感官信息此刻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无法再撼动韩烨的心湖。他的整个意识都沉浸在灵气液化的奇妙变化中，感受着那团雾团越来越凝实，金色的光泽越来越纯粹。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真正的金色液滴从雾团核心挣脱出来，悬浮在丹田气海中央时，韩烨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外界的纷扰，终究成了他心境蜕变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