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暗流与锋芒
青霖市在短暂的喘息期中获得的宁静，终究是脆弱且充满假象的。冥川节点那吞噬天地的暗红，虽未继续扩张，但其内部孕育的恶意，已开始以更狡猾、更具组织性的方式，向人类幸存者的生存根基渗透。与此同时，来自远方“盟友”的政治压力，也以一种更冰冷无情的方式，施加在这座前线孤城之上。
清晨，天刚蒙蒙亮，青霖市东南方向约十五里外，一处依托旧时代农庄废墟建立起来的、规模最大的“希望三号”垦荒区，突然爆发出凄厉的警报声和灵能步枪的射击声！
驻守此地的一个民兵班 在黎明前最疲惫的时刻，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袭击者并非漫无目的游荡的低阶鬼物，而是一支约有三十余只、种类搭配诡异的“鬼怪小队”！
这支小队显然具有明确的战术意图：五只行动迅捷如黑影的“掠行兽” 利用沟壑和残垣，从侧翼快速迂回，试图切断垦荒区与主干道的联系；正面，近二十只皮糙肉厚的“腐尸”和“骸骨战士” 组成密集的冲击阵型，悍不畏死地向前推进，吸引和消耗民兵的火力；更令人心惊的是，队伍后方竟然跟随着三只罕见的“嚎叫女妖”！这些灵体类鬼物 并不直接参与攻击，而是悬浮在半空，发出 持续不断、直刺灵魂的尖锐嚎叫！这种嚎叫 不仅极大地干扰了民兵的瞄准和射击，更让几个灵能修为较弱的年轻士兵 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在地，几乎丧失战斗力！
“稳住！优先干掉那些女妖！” 民兵班长 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手中的破灵步枪喷吐着火舌，将一只冲近的腐尸打得连连后退。但女妖飘忽不定，很难锁定，而正面的尸潮却在不断逼近！防线岌岌可危！一旦让鬼物冲入垦荒区，不仅辛勤开垦的农田会被破坏，更重要的是，那里还居住着数百名手无寸铁的农工和他们的家人！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 如同撕裂黎明的闪电，从青霖市方向疾驰而至！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了刺耳的音爆声！
楚歌 到了！
他甚至没有丝毫减速，人在半空，右手并指如剑，凌空向那三只“嚎叫女妖”所在的方向 猛地一划！
“嗤——！”
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不朽神躯破邪意志的暗金剑气 横空掠过！那刺耳的嚎叫声 如同被利刃切断的磁带，戛然而止！三只女妖的灵体 在空中剧烈扭曲、闪烁，随即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灵魂攻击的源头被拔除，民兵们的压力骤减。
楚歌身影落地，毫不停留，直接撞入了正面推进的鬼物群中！他甚至没有动用长刀，双拳之上暗金气血缭绕，每一拳挥出，都带着 崩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腐尸和骸骨战士 那看似坚韧的身躯，在他的拳锋面前 如同纸糊一般，触之即碎，挨着即崩！他所过之处，鬼物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 犁出了一条空白的通道！
侧翼的“掠行兽” 试图偷袭，楚歌 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雄浑的气血掌风 如同实质的墙壁，将两只掠行兽直接拍成了肉泥！剩余的鬼物 终于感受到了 来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发出了恐惧的嘶鸣，开始溃散。
战斗，在楚歌介入后不到三分钟内，便以鬼物小队全军覆没而告终。
楚歌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环视四周。民兵们 惊魂未定，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农工们 从躲藏处探出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但楚歌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几只鬼物的残骸，眉头紧锁。
“有组织，有配合，目标明确……”他喃喃自语。这次袭击，与以往遭遇的散兵游勇截然不同。鬼物，似乎正在 学习人类的战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几乎就在楚歌轻松击退鬼物小队的同时，千里之外的东海市，却上演了另一场性质截然不同的“冲突”。
东海市中央广场，往日繁华的商业区，此刻被一种肃杀的气氛笼罩。数百名 身穿素色长袍、胸前佩戴着“反AI协会”徽记的成员，静静地聚集在广场上。他们没有喧哗，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 默默地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
“警惕智械，人权至上！”
“反对技术垄断，还我研发自由！”
“柳如烟，停止用恐慌绑架市场！”
这是一场 经过报备的、和平的抗议活动。旨在表达对“智械未来”公司 凭借其“陆战”系列机器人，在晨星国事件后 大肆攫取巨额利润、挤压其他技术路线生存空间 的不满和担忧。
然而，抗议开始后不到半小时，大批 身着黑色制服、装备精良的东海行省治安防暴队 便迅速开进广场，将抗议者团团围住。带队的高级警官 手持扩音器，声音冰冷：
“根据《东海行省紧急状态治安管理条例》，尔等聚众行为已涉嫌扰乱社会秩序，影响稳定！现勒令立即解散！违者依法拘捕！”
抗议者们 试图辩解，强调活动的合法性与和平性质。但防暴队 显然有备而来，根本不听任何解释。在短暂的僵持后，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防暴队员 如狼似虎地冲入人群，使用 非致命的电击棍和束缚网，开始强行抓人。
场面一度混乱。有抗议者高呼“正义何在”，有记者试图拍照被强行阻止，有路人为抗议者鸣不平而遭到呵斥。最终，近百名反AI协会的骨干成员 被强行押上警车带走。和平的抗议，以 粗暴的镇压 告终。
事后，有小道消息迅速流传开来：此次镇压行动，是 “智械未来”亚太区总裁柳如烟 亲自向东海行省总督赵天霸施压的结果。柳如烟 据称在紧急会晤中 直言不讳，声称“反AI协会的言论严重损害了‘智械未来’的商业声誉和投资者信心，影响了‘陆战’系列机器人按期交付前线，事关防务大局”，要求行省“立即采取果断措施，维护稳定营商环境”。 在“保卫东南半壁”的政治正确和“智械未来”承诺的巨额税收与技术支持面前，赵天霸 最终选择了妥协。
东海广场事件的消息，很快通过反AI协会内部的渠道，传回了青霖市。一直在为青霖市防御体系建设提供符文技术支援的 反AI协会负责人李明远教授，在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
他直接冲进了周震的办公室，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上 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拿着通讯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周市长！你看到东海传来的消息了吗？！”李明远声音嘶哑，几乎是在低吼，“他们……他们怎么敢？！ 和平抗议！那是宪法赋予的权利！柳如烟她凭什么？！赵天霸他身为总督，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周震面色凝重，他早已从秦锋的情报渠道得知了此事。他示意李明远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水，语气沉重：“李教授，冷静一点。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冷静？！我怎么冷静！”李明远猛地挥手，差点打翻水杯，“那是我们协会的成员！他们是怀着理想去表达诉求的！不是暴徒！可现在呢？被抓的抓，被打压的打压！这是什么世道？！难道掌握了杀人机器，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周震沉默了片刻。他理解李明远的愤怒，也深知此事背后 柳如烟和“智械未来”展现出的 赤裸裸的资本与权力的勾结，以及那种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李教授，”周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东海行省的决定，我们无力改变。但请相信，在青霖市，只要我周震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绝不会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们反AI协会的技术和理念，对我们至关重要。”
李明远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周震，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无力感所取代。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技术……理念……呵呵……在绝对的权力和暴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周市长，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只是感到心寒。我们在前线用最简陋的工具对抗鬼物，试图守护一丝文明的微光。可后方呢？那些本该是我们后盾的人，却在用另一种方式，扼杀着思想的自由和未来的可能性……”
周震无言以对。他只能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这位老教授的肩膀。办公室内，只剩下沉重的寂静。
窗外，青霖市的天空，依旧被那片来自冥川的暗红所笼罩。而此刻，一种来自人类内部的、更加复杂的阴云，也悄然压上了每个人的心头。鬼物的威胁清晰可见，而来自“自己人”的刀锋，却往往藏在暗处，更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