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健营校场,旌旗猎猎,甲胄鲜明。全营一千五百将士,连同那一百零一名正式获得“惊凰”代号的精锐,列成整齐的方阵,肃杀之气直冲云霄。点将台上,林惊雪一身玄色轻甲,外罩绯色战袍,肩头的伤势似乎已无大碍,眼神冷冽如北地寒霜。
没有冗长的动员,她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铁皮喇叭,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
“弟兄们!北境狼烟起,胡虏叩边关!雁门关外,我们的同袍正在浴血奋战!我们的父老正在遭受蹂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授我先锋印,予我等北上破敌之责!此去,不为封侯拜将,只为守护我大宋河山,护卫我身后万家灯火!”
“告诉我,你们怕吗?”
“不怕!!”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天动地。
“好!”林惊雪拔出腰间御赐宝剑,直指北方,“锐健营,惊凰营!目标,雁门关!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开出营地,踏上北上的官道。百姓夹道相送,目光中有期盼,有担忧,也有对这支出奇年轻的军队的好奇。燕王赵珩亲至城外长亭相送,与林惊雪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莽为前导,沈墨统中军,林惊雪自居后队策应。而那一百零一名“惊凰”,则如同水滴般融入大军,又仿佛独立于大军之外,承担着最前沿的侦察与反侦察任务。
大军行进速度极快,林惊雪严令轻装简从,日夜兼程。然而,麻烦如期而至。
行军第三日,前锋王莽遣人来报,必经之路上的滏阳河桥梁“意外”被上游冲下的浮木撞损,需要至少一日修复。
“浮木?”林惊雪冷笑,“这个季节,上游并无山洪,何来如此巧合的浮木?”她亲自带人勘察,果然在桥梁支柱上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手法隐蔽,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是工部的人动的手脚,还是地方上得了某些人的授意?”沈墨脸色难看。延误一日,雁门关就多一分危险。
“不必理会。”林惊雪下令,“‘惊凰’一队、二队,立刻在上游寻找合适河段,搭建简易索桥!其余人等,协助工兵营加速修复!告诉王莽,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再敢以任何理由延误军机,军法从事!”
“惊凰”队员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与专业技能,不过两个时辰,一条坚固的绳索桥便横跨河面。大军得以继续前进。
第五日,粮草官来报,后方补给车队遭遇“山匪”袭击,损失了一批粮草。
“山匪?”林惊雪眼神冰寒,“京畿重地,哪来的成建制山匪敢袭击官军补给?查!”
灰隼(奉命随军负责情报与安全)很快回报,袭击者行动迅速,配合默契,使用的虽是民间兵器,但战术风格却带着明显的军中痕迹,事后撤退路线也极其专业,绝非普通山匪。
“是赵破虏的人?还是太子能动用的其他力量?”林惊雪心中明了。这是阳谋,拖延她的进军速度,消耗她的锐气,甚至可能让她因粮草不济而无法按时抵达战场。
“传令下去,缩减每日口粮配额,优先保证‘惊凰营’和前锋部队。另,派人持我手令,前往沿途州县,‘借’粮!”林惊雪果断下令,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赵破虏率领的龙骧军一部,始终与锐健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在等待看笑话。
尽管一路波折,林惊雪率领的先锋部队,还是以远超常规的速度,在第十日抵达了代州地界。尚未靠近州城,一股浓重的焦糊与血腥气味便随风传来。
越往北,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废弃的村庄,焚毁的房屋,路边倒毙无人掩埋的百姓尸体,还有那络绎不绝、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向南逃难的流民……
“将军!前方十里,发现小股北戎游骑,正在追杀百姓!”一名“惊凰”队员如同幽灵般从侧翼山林中钻出,低声禀报。
林惊雪眼中寒光一闪:“惊凰三队、四队,随我来!王莽,率前锋加速前进,接应百姓!沈墨,稳住中军!”
她亲自带领二十名“惊凰”队员,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事发地点。
那是一处河滩,数十名北戎骑兵正挥舞着弯刀,狞笑着追逐砍杀四散奔逃的百姓,如同在围猎羔羊。惨叫声、哭喊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
“弩箭准备,自由射击,优先射马!”林惊雪冷静下令。
“咻咻咻——!”
二十支弩箭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没入奔驰的骏马脖颈或骑士的咽喉!人仰马翻的瞬间,二十道黑影已如猛虎下山般扑入敌群!
没有呐喊,只有冷酷高效的杀戮!军刺、短刃、拳脚,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北戎游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狠辣的战术,往往还没看清敌人,便已喉管被割断,或心窝被刺穿!
不过片刻,三十余名北戎游骑尽数毙命,而“惊凰”队员,仅三人轻伤。
幸存的百姓跪地哭拜,称林惊雪为“天兵”。林惊雪却无丝毫喜悦,她看着满地狼藉和百姓惊惧的眼神,心中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怒火。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名北戎百夫长尸体上的装备和标识,又询问了被救百姓关于北戎大军动向的零碎信息。
当晚,先锋部队在代州城外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谷扎营。中军大帐内,林惊雪指着粗糙的北境地图,说出了让王莽、沈墨都大吃一惊的初步方案:
“我们不直接去雁门关。”
“什么?”王莽愕然。
“雁门关城高墙厚,杨老将军坐镇,短期内北戎主力难以攻破。我们这支奇兵,去了关城,也只能参与守城,发挥不出最大作用。”林惊雪手指点向雁门关侧后方的山脉,“我们去这里——黑云岭。”
“黑云岭?那里地势险要,但并非战略要地啊!”沈墨不解。
“正因为不是要地,北戎才会忽略。”林惊雪目光灼灼,“据我方才审讯俘虏和询问百姓得知,北戎主力囤积于雁门关外,但其一支偏师,约五千人,正试图绕道黑云岭小径,意图穿插到我军后方,威胁代州!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黑云岭地形,将这五千人,彻底吃掉!”
她看向帐外漆黑的夜空,语气斩钉截铁:“用这五千颗北戎人头,作为我‘惊凰营’,献给北境的第一份祭礼!”
帐内众人,皆被这大胆至极的计划所震撼。避开主力,直插敌后,以寡敌众!这完全违背了常理,但出自林惊雪之口,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疯狂。
北上的征途结束了,真正的血火考验,即将在黑云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