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甲小跑着走到冰清街。
冰清街上贩夫走卒,大小店铺林立,算是个热闹的地方,马上要过年了,那就更热闹了。
崔甲跟着不少姑娘打招呼,不过要么是被姑娘身边的凶悍扈从无声呵斥,要么就是被一些胆子大的半老徐娘尖声叫骂,大街上上其余人都只是抬头看个乐呵,这种戏码每天都有,但是都是百看不厌。
崔甲走到小镇最高的建筑,醉梦楼前,没敢进去,只是凑近门口探鼻闻了闻饭菜味儿。随后恋恋不舍转身,朝着赌坊跑去。
又有一位锦衣少年,身后跟着黑衣老者并排行走,与崔甲擦肩而过。
锦衣少年看着离去的邋遢汉子,咧嘴一笑,轻声道:“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倒好,都到面前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老人站在旁边,笑了笑说道:“殿下,咱也不认识他啊。”
“哦,对,我忘了。”锦衣少年一拍脑袋,故作懊恼。
随后转身进入醉梦楼,老人则是瞟了一眼飞奔出去的破落户,嗤笑一声,跟在少年身后一同进入醉梦楼。
崔甲买了两个包子尝尝,还不忘跟老板娘来两句荤话。
不过老板娘一把年纪也不是小家碧玉的性子,知道崔甲有贼心没贼胆,老板娘根本不慌,说了声滚蛋。
崔甲本来还贼心不死,不过看到老板娘拿起旁边的擀面杖,也就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崔甲嘴里叼着包子,走到赌坊门口,回头看了看周围,随后摆弄摆弄头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挺直脊背,便推门进去。
刚进门一个伙计就小跑到崔甲身边,满脸谄媚笑意说道:“呦呵,这不是崔老哥吗,今天又要准备发笔横财了?”
崔甲自豪一笑,本来想要伸手搭上那个伙计的肩膀没结果这伙计个子有点高,搭着不舒服,就甩了甩袖子,双手付后,故作高深道:“借你吉言。”
伙计赶忙弯下腰轻声凑到崔甲耳边说道:“崔老哥,你这相貌实在没的说,就连咱老板娘都被你的风姿折服,就是这个个子实在不配。”
崔甲啧了一声说道:“就你话多。”
伙计搓搓手咧嘴一笑,说道:“小子有个办法,崔老哥往你鞋里塞点儿棉花不就得了?垫垫高。”
伙计边说还边做了一个手向上托举的动作。
崔甲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点点头,从袖中掏出几块铜板丢给伙计,拍拍伙计的脑袋,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随后大摇大摆,准备好了大战三百回合。
伙计慌忙接住铜板,依旧满脸谄媚。
不远处的楼上阶梯,一位身着墨色旗袍的女子手里举着烟斗,嘴角勾起,看着底下的邋遢汉子。
醉梦楼,那名锦衣男子和黑衣老者缓缓进入大楼,便有伙计上前。
伙计一脸谄媚笑脸,小跑到锦衣少年身边,轻声道:“这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锦衣男子笑容温和,说到:“住店。”
“好嘞。”伙计双掌一拍,随即转头高声道:“三楼雅间两位。”
随即伙计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锦衣男子衣袖,咧嘴一笑说道:“两位,请。”
锦衣男子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抬手,将自己的衣衫从伙计的指尖扯开。
伙计双眉一皱,但很快恢复神情,缓缓转身,但那张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说了什么。
只是身后的黑衣老人微微皱眉。
就在这一刹那间,那个刚刚向前走了几步的伙计,身体猛地僵住,然后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毫无征兆地轰然跪下。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污。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跳起来,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当他们回过神来,定睛细看时,更是被那伙计的惨状吓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伙计的七窍流血,那张苍白的脸色变得越发扭曲狰狞。
更可怕的是,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极为微弱,胸口的起伏也几乎难以察觉,已是濒死之相。
但唯独只有锦衣男子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看着脚底下的伙计,拉起衣衫,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老人跟在身后,随后缓缓登楼。
如果没有去过琉璃街和糯米街,苏阙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废石巷是有多阴暗逼仄。不过这个最近刚刚换了一双布鞋的少年并未感受到任何的失落感觉,反而觉得很心安,少年张开双手,刚好能够碰到两边的泥胚房,苏阙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只是中指指尖能够碰到。
走到自家屋前,开门进去,也没关上,大开着。
少年坐在屋内门槛上,脑袋斜靠着屋门,想着明天的光景,多半还是会和今天一样,后天则就是明天的光景,如此反复,苏阙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结局就跟自己婆婆差不多。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
闭眼再睁眼。
说短也很短,说长其实也挺长的。
只不过下次睁眼,应该就是下辈子了吧。
少年低头看着即使再怎么小心行走,但依旧有些污垢的布鞋,笑了起来。
走在青石板上和走在泥地上,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豆粒街,一位看起来差不多刚刚及冠的束发少年双手拢袖,缓缓走来,身后则是跟着一位身背竹箱的中年书生。
束发少年笑脸常在,长相虽然不是很出众,但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乍一看,更是有比家乡那些七大姓的公子哥更像公子哥的气质,倒是让很多年轻姑娘有些感兴趣,自然而然目光也就多了不少。
至于身后的中年书生则是眯眼看着豆粒街的众人,不时揉揉眼睛,看来是看书看得眼神儿不好,不过面容清秀,两人行走豆粒街,从头到脚,有着一股倾斜直下的风流。
两人拐进糯米街,束发少年左顾右盼,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糯米街街头的那座破败佛庙中,束发少年,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就往里走。
书生跟在后面,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