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空气,红光在实验室墙壁上疯狂旋转。毒雾如活物般从天花板裂缝中垂落,与喷涌的蒸汽纠缠成灰绿色漩涡。齐砚生左手紧握青铜药杵,杵身青光未散,挡在鼎前寸步未移。右手三根银针悬于指尖,针尖微颤,对准周嫂。
她站在实验台边缘,右腿机械义肢微微发烫,裤管已被自己撕开半截,露出金属关节与内部暗红线路。毒弹在掌心滚动,拇指压着拉环,指节泛白。
“你毁不了它。”齐砚生声音低沉,“这鼎里的东西,不是你的私刑能抹去的。”
周嫂冷笑,眼角抽搐:“你们这些传人,总以为真相值得供奉。可我亲眼看着他们把你父母钉上耻辱柱!二十年来,谁替他们申冤?谁敢动裴玉容一根头发?”
她话音未落,沈清梧突然抬手,将鎏金药臼轻轻放在实验台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周姨。”她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了警报的嘶鸣,“你还记得那年冬天吗?我烧得神志不清,是你守了整夜,用银针压住我的脉门,一针一针,数到天亮。”
周嫂瞳孔微缩。
沈清梧缓缓摘下防护面罩,月白色旗袍贴着脊背湿透。她深吸一口气,毒雾顺着喉管灌入肺腑。
刹那间,体温骤升。耳后月牙疤痕灼烫如烙铁,左脚不受控地一软,她却强行站稳,向前迈了一步。
“你说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她喘息着,唇色发紫,“哪怕对方是敌人。现在……轮到我了。”
齐砚生猛地转头,古瞳瞬间开启——青光在他双目中炸开,视野里,沈清梧体内蛰伏多年的异能毒素正被高热激活,化作暗紫色流光,在经络中奔涌。而那些沉淀在血脉深处的银针碎屑,如同被唤醒的星尘,开始逆血而行,沿着特定轨迹游走。
他认得那轨迹。
那是十年前他施针时留下的路径记忆。
“清梧!”他厉喝,甩手两针射出。第一针刺入她大椎穴,压制高热引发的心脉紊乱;第二针钉入地面,触发《玄枢九针》残阵,一圈淡青涟漪扩散,局部毒雾被逼退三尺。
沈清梧踉跄跪地,却仍抬手将药臼推向齐砚生。
“里面有……你的针。”她咬字艰难,眼神却清明,“记得吗?第一次救我时……断的那半截。”
齐砚生俯身接过药臼。指尖触到内壁凹痕的瞬间,心头一震。
是他当年为她封脉时折断的银针,被她磨平棱角,嵌进药臼底座。十年来,她随身携带,从未离身。
此刻,在古瞳视野中,那半截银针正与体内游走的碎屑共振,形成一条清晰的能量线——终点直指周嫂右腿机械义肢核心。
他明白了。
沈清梧不是盲目赴险。她是用自己的命,做诱饵,引他看见藏在义肢里的东西。
“你疯了!”周嫂怒吼,眼中血丝密布,“你以为这点碎铁能证明什么?”
她猛然扑向青铜鼎,右腿发力,机械关节爆出黑烟,速度远超常人。齐砚生横身拦截,三针连射——曲池、环跳、阳陵泉,精准命中周嫂右腿三大要穴。
针入肌肤,周嫂动作骤停。机械腿发出刺耳摩擦声,内部齿轮卡死,黑烟自缝隙喷出。
“你早就不只是人。”齐砚生逼近一步,银针抵住她咽喉,“这义肢,根本不是为了行动方便。”
话音未落,阴影中一道身影疾掠而出。
寒隼。
他不知何时已挣脱银针束缚,脸色苍白如纸,肩井穴仍有淤血渗出。但他动作干脆利落,一把扯下周嫂裤管残片,五指扣住机械外壳接缝,猛然发力。
咔——
金属崩裂。
内里暴露的并非机械构造,而是一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暗红血管缠绕其上,表面覆满青囊门镇魂符纹,每搏动一次,符文便闪现微光,驱动义肢运转。
“这是林师叔的心。”寒隼声音冷得像冰,“二十年前祠堂大火,七位弟子葬身火海。你们把死去同门的灵脉者心脏挖出来,炼成了法器。”
周嫂浑身剧震,眼中怒意翻涌:“那是自愿献祭!林师兄临终前亲手写下血书——‘以心守门,焚骨证道’!我们是在延续青囊门的意志!”
“所以你就拿尸体当武器?”齐砚生盯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声音压得极低,“用同门的遗骸,去炸毁证据?那你和裴玉容有什么区别?她用活人做实验,你用死人造兵器。”
“至少我没背叛师门!”周嫂嘶吼,脖颈青筋暴起,“你呢?每天喝她的毒药,还笑嘻嘻地说谢谢!你配穿这件白大褂吗?”
齐砚生不动。
护腕下的旧疤隐隐刺痛。他知道她在激他。但他更清楚,此刻不能乱。
他缓缓抬起最后一根银针,抵住周嫂喉结下方的天突穴。
“你说你是守护者。”他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义肢能量频率,和屠仲谋密室里的畸变体胚胎同步?为什么你每次靠近鼎,心跳都会加快0.3秒?你在等什么?等它自动开启?还是等某个信号?”
周嫂嘴唇颤抖,没说话。
寒隼蹲下身,手指探向心脏底部。那里有一枚微型芯片嵌在血管之间,正随着心跳规律闪烁红光。
“远程监控。”他冷声道,“有人在追踪鼎的状态。一旦开启完整阵图,信号就会传出去。”
齐砚生眼神一凛。
这不是单纯的复仇。这是陷阱。周嫂不是唯一被操控的人。
沈清梧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齐砚生立刻回身,一针刺入她内关穴稳住心脉。她已经昏迷,但手指仍紧紧抓着药箱边缘。
警报声持续不断,毒雾再度逼近。系统即将封闭实验室,所有出口将在三分钟后锁死。
“现在怎么办?”寒隼问。
齐砚生盯着周嫂,又看向那颗跳动的心脏。
“先让她活着。”他说,“这颗心,这条腿,这个芯片——都是线索。不能毁。”
他收起银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周嫂口中。
“这是封脉丹。”他道,“三个时辰内,你体内的异能会被压制。若敢妄动,心脉自焚。”
周嫂咬牙,却未反抗。
寒隼将机械外壳残片踢到角落,那颗心脏仍在跳动,符文微光忽明忽暗。
“接下来呢?”他问。
齐砚生抱起沈清梧,将她轻轻放在实验台上。她的呼吸微弱,但脉象已被银针稳住。他取下脖颈间的青铜药杵,重新贴回鼎耳。
金纹再次浮现,比之前黯淡许多。
“鼎还没完全解锁。”他说,“血契只显了一半。真正的钥匙,不在这里。”
寒隼皱眉:“那你刚才……”
“我在等。”齐砚生打断他,“等有人按捺不住。”
他目光扫过通风口、管线接口、监控盲区。芯片还在闪,信号未断。
有人正在看着。
周嫂忽然笑了,嘴角咧开,带着几分癫狂:“你以为你能反制?你根本不明白……我们都是棋子。从你父母死那天起,就没人能跳出这个局。”
齐砚生低头看她。
“或许吧。”他说,“但棋子也能掀棋盘。”
他伸手,从沈清梧药箱夹层取出那份人皮契约。血字仍在渗出,最后一行尚未写完。
“容器觉醒之时,母体重生之始。”
他盯着那行字,缓缓将其折好,塞进内袋。
然后,他拔出插在地面的那根银针,轻轻划破左手掌心。
血滴落下,正好落在鼎耳刻痕中央。
金纹骤然亮起,比先前强烈数倍。
鼎内传来低沉震动,仿佛有某种机制被重新激活。
寒隼后退半步:“你做什么?”
齐砚生不答。他闭上眼,古瞳在眼皮下泛起青光,感知着鼎内能量流动。片刻后,他睁开眼,望向周嫂。
“你说林师叔自愿献祭。”他问,“那你知道他的心脏,是怎么离开祠堂的吗?”
周嫂脸色一变。
“二十年前那场火,烧毁了所有记录。”齐砚生继续说,“但有一样东西没烧掉——青囊门守门人的信物。你身上有吗?”
周嫂沉默。
寒隼突然弯腰,从她破损的保洁服口袋里摸出一块焦黑木牌。上面刻着半个蛇形纹。
“这是半块门令。”齐砚生接过,与自己护腕内侧的另一半吻合,“你不是逃出来的幸存者。你是被派回来的守门人。任务是监视鼎,等待开启时机。”
周嫂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任务……变了。裴玉容杀了其他六人。我只能自己动手。”
“所以你选择炸鼎?”齐砚生冷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鼎真是罪证,她为什么允许它存在二十年?”
周嫂怔住。
齐砚生将门令收回,抱起沈清梧,靠墙坐下。她的额头滚烫,但他已无更多银针可用。
寒隼站在鼎前,盯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红光依旧旋转,毒雾弥漫至脚踝。系统倒计时显示:02:17。
齐砚生低头,看着沈清梧苍白的脸。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梦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