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扣着那根银针,掌心残留着血雾消散后的灼热感。他刚迈出一步,天空中分裂的红光突然一沉,其中一道直坠而下,砸进医院后巷。
风变了方向。
腥气扑来的时候他已经侧身闪开,银针横在胸前,护住心脉。那道红光落地即化作血雾,翻滚着扩散,像有生命般贴着地面蔓延。他没动,古瞳强行运转,视野里青光一闪——血雾中有东西在动。
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步伐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在砖缝之间,像是受过严格训练。齐砚生一眼就认出了那身形。紧身夜行衣破损不堪,左肩裂开三道口子,黑紫色的血顺着臂膀往下滴,在地上拖出断续的痕迹。
是寒隼。
对方踉跄两步,抬手想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动作僵了一下,手臂垂下,整个人跪倒在地。
齐砚生没上前。
他盯着那片血雾,古瞳再次开启。血雾内部的能量流动混乱,可透过它,他看清了寒隼体内的情况——心脉位置缠绕着九道暗金色的锁链状禁制,每一节都刻着细小符文,编号清晰可见:p-07、p-13、p-22……全是裴氏药业实验室的标记。
这不是战斗伤。
是人为封印。
寒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头一低,几乎要趴在地上。他还在试图抬起手,指尖离腰间只差一寸。
齐砚生终于动了。
他快步上前,银针抵住寒隼颈侧大椎穴,力道刚好能封锁暴起的可能。寒隼身体一僵,呼吸急促了几秒,然后彻底软了下去。
“别动。”齐砚生低声说。
他收针,一手插进寒隼腋下,将人半拖起来。重量比想象中重,对方全身肌肉紧绷,像是随时会炸开。齐砚生咬牙,脚步没停,直接往巷子深处走。
后巷尽头有一间老药铺,门框歪斜,招牌早就烂了。他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屋里漆黑一片。他摸到墙边拉线开关,“啪”地一扯,灯泡闪了两下才亮。
这是间密室改建的诊堂,四面墙都是中药柜,角落摆着张木榻。齐砚生把寒隼扔上去,动作不算轻,但也没加重伤势。寒隼闷哼一声,左肩伤口又渗出血来。
齐砚生退后半步,右手滑入袖口,七根银针已夹在指间。他盯着寒隼的脸,尤其是那道烧伤疤痕下的肌肉颤动。人在装晕时,眼睑会有细微抽搐。他要看清是不是陷阱。
没有。
寒隼的呼吸太弱,脉象乱得不像伪装。而且那九道禁制在古瞳下清晰可见,正不断收紧,每一次收缩都让他的心率跳空一拍。
不是假的。
齐砚生松了半口气,左手按在护腕上。旧疤开始发烫,那是施针前的征兆。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动手,门外传来脚步声。
木门被推开。
周嫂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很大。她穿着橙色保洁服,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银针。药碗还在冒热气,底下一枚备用针随着她的手微微震颤。
她看见木榻上的寒隼,整个人顿住了。
齐砚生没说话。
空气死寂。
就在这一刻,周嫂手中药碗轻轻晃了一下。碗底那根银针与寒隼腰间的青铜锁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但在密室里格外清晰。
齐砚生眼角一跳。
他刚才没注意那把锁。现在看去,青铜表面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图腾。而周嫂左臂的纹身,也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两者图案相似。
周嫂慢慢放下药碗,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没看齐砚生,目光落在寒隼腰间的锁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齐砚生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动静。”她说,“后巷这边不该有人。”
“现在有了。”
她点点头,没反驳。往前走了两步,把药碗放在桌上。碗里的药汁黑褐色,浮着一层油光。她从围裙里掏出另一根银针,轻轻搅了搅。
“你要治他?”她问。
“他在流血。”
“他是杀手。”
“他也被人锁着。”
周嫂抬眼,看了齐砚生一眼,又低头看着那把青铜锁。她伸手想去碰,却又缩回。
“这锁……”她顿了顿,“不该在这儿。”
“什么意思?”
“它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毁了。”
齐砚生皱眉。他还想问,但木榻上的寒隼忽然抽搐了一下。左肩伤口裂得更深,一缕黑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古瞳再次启动。
那九道禁制正在加速收紧,心脉周围的血管已经开始变色,呈暗紫。再拖下去,血液会倒流,心脏停跳。
“让开。”齐砚生对周嫂说。
周嫂没动。
“你知道那锁是谁做的吗?”她忽然问。
“不知道。”
“是我师父。”
齐砚生一怔。
“二十年前,青囊门最后一批弟子,给三个孩子打上了封印锁。一个死了,一个失踪,还有一个……被带走了。”她盯着寒隼的脸,“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齐砚生沉默几秒:“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还能不能救。”
周嫂终于让开。
齐砚生走到木榻前,右手三根银针并列而出。他没立刻下手,而是先用古瞳确认禁制的连接点。第一道锁卡在“神藏穴”,第二道绕过“灵墟”,第三道深入“膻中”……
这些穴位全在心脉主线上。
他必须一针破九锁,否则稍有偏差,禁制反噬,寒隼当场就会爆体。
银针悬在空中。
寒隼忽然睁开眼。
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距。他张了张嘴,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并蒂莲……该放了……”
话没说完,头一偏,又昏过去。
齐砚生手指一抖,针尖落下,钉入“神藏穴”边缘。一股反震力传来,他虎口发麻。禁制在抵抗。
他咬牙,第二针落下。
周嫂站在旁边,右手悄悄抚过左臂纹身,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第三针即将出手时,寒隼腰间的青铜锁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齐砚生停下动作,低头看去。
锁面上的纹路正在缓慢旋转,像是被什么唤醒。而药碗底的银针,也开始微微颤动,指向那把锁。
周嫂猛地抬头,看向齐砚生。
齐砚生也看着她。
两人谁都没说话。
木榻上,寒隼的呼吸变得更浅,左肩的血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