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之巅，昔日庄严肃穆的“混元无极阵”阵眼平台，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领域。
原本镌刻着玄奥符文、流转着纯净灵光的玉石地面，此刻被无数扭曲蠕动的暗红纹路覆盖，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搏动着。平台中央，那原本用以汇聚和疏导灵气的核心阵枢，此刻被强行扭曲改造，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暗红旋涡。磅礴的地脉灵气被疯狂抽取，注入旋涡，转化为精纯而恐怖的混沌能量，支撑着那道贯通天地的暗红光柱。
清虚道长悬浮于旋涡之上，玄色道袍猎猎作响。他双手结着一个极其古怪复杂、充满了亵渎意味的法印，周身弥漫的混沌能量浓郁如实质，与下方的旋涡、上空的光柱连成一体。他的面容在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既神圣又诡异，瞳孔深处那两点暗红鬼火已蔓延至整个眼白，使其双眼如同两口通往深渊的洞穴。
无数被混沌控制的净心卫队和倒戈弟子，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拱卫在平台四周，眼神空洞，气息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许涛化作的青虹，不顾一切地冲破外围稀薄的防御，如同陨星般重重砸落在平台边缘，激荡起一圈混乱的能量涟漪。他持剑而立，青帝长生功全力运转，磅礴的生机之力在周身形成青蒙蒙的光晕，顽强地抵抗着周遭无所不在的混沌侵蚀。
“清虚！”许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这片混沌领域中炸响，他目光如炬，死死锁定漩涡上方的身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这满目疮痍，这同门相残，这就是你追求的‘道’吗？！”
清虚道长缓缓低下头，那双深渊般的眼眸落在许涛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混合着怜悯与嘲弄的意味。
“许涛，你终究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可惜，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是新生降临前必要的阵痛。旧世界已然腐朽，唯有浴火，方能重生。”
“重生？以亿万生灵为祭品的重生？”许涛厉声质问，剑尖直指清虚，“你所谓的‘归一’，不过是沦为那‘归墟之主’傀儡的借口！伏魔崖下的那个魔头，早已将你视为棋子！你引以为傲的力量，不过是它施舍的毒药！”
听到“伏魔崖”和“棋子”二字，清虚道长周身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波动，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绝对的冷漠。
“棋子？容器？”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又怎知，这不是一种……共生与进化？幽影尊者提供了力量与知识，而我，赋予了这力量新的意义与方向。待归墟之门洞开，吾主之力降临，我便是新世界的奠基者与统治者！这，才是真正的超脱！”
“冥顽不灵！”许涛怒喝，但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紧紧盯着清虚道长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那一丝被石碑暗示的“清明”，“你看看四周！看看那些被你控制的同门！他们可曾得到超脱？他们只剩下行尸走肉！清虚子！回想一下你最初的誓言！守护苍生，匡扶正道！那才是你的‘本我’！”
“本我？”清虚道长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不过是弱小时自我安慰的枷锁。在绝对的力量与永恒面前，所谓的誓言与正道，何其可笑与渺小！”
他抬起手，掌心之中，混沌能量凝聚成一柄暗红长矛，矛尖直指许涛：“许涛，看在往日情分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下那陈腐的执着，投入混沌的怀抱，你将获得远比青帝传承更强大的力量！否则，便与这旧世界一同，化为归墟的尘埃吧！”
暗红长矛散发出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锁定许涛，眼看就要发出雷霆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没有摆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态，而是将青帝长生功的生机之力催发到极致，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比纯粹、无比温暖、充满了生命气息与抚慰力量的青色光环，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重点笼罩向清虚道长！
这不是攻击，而是……呼唤！以最本源的生机之力，呼唤那可能被深埋的、属于清虚道长自身的生命印记与道心！
同时，许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直指灵魂的呐喊：
“清虚子！醒来！”
“还记得昆仑之巅的日出吗？！”
“还记得你接任盟主时，对着列祖列宗立下的宏愿吗？！”
“守护此界，万死不辞！这难道只是空话？！”
“看看你手中的力量！它是在守护，还是在毁灭？！”
“你的‘本我’，真的甘心永远沉沦吗？！”
“嗡——！”
那蕴含着许涛全部信念与希望的青色光环，以及那一声声如同晨钟暮鼓般的呐喊，穿透了浓郁的混沌能量，精准地作用在了清虚道长的身上！
“呃……！”
清虚道长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掌中凝聚的暗红长矛瞬间溃散！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那两点暗红鬼火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摇曳、闪烁起来！
一丝极其痛苦、极其挣扎的神色，首次出现在他那张冷漠扭曲的脸上！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周身的混沌能量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暴涨，时而萎缩！
“闭……闭嘴！”他发出嘶哑的、仿佛在与无形之力抗争的低吼，“你……休想……动摇我……”
有效！石碑的暗示是真的！清虚道长的本体意识并未完全泯灭，只是被强大的混沌意志压制了！
许涛心中狂喜，正欲加把劲，继续以言语和生机之力冲击。
然而——
“够了！”
一个冰冷、威严、充满了无尽古老与死寂的意志，如同冰山般轰然降临，直接压下了清虚道长脸上所有的挣扎与痛苦！
清虚道长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缓缓地、用一种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冷漠眼神，看向了许涛。他周身的混沌能量不再狂暴，而是变得如同深海般幽暗、死寂，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蝼蚁的呼唤，徒劳无功。”
开口的，依旧是清虚道长的声音，但语调、气势、乃至灵魂的底色，都已彻底改变！这不再是那个堕落的修真领袖，而是……某个更古老、更恐怖存在的意志，借由他的身躯，显化于此！
“你……你不是清虚子！”许涛瞳孔骤缩，感受到那股远超清虚道长本身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压，他浑身汗毛倒竖！
“清虚子？”“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如同深渊裂痕般的笑意，“他不过是一具比较合用的皮囊，一段承载吾之意志的程序。现在，仪式关键时刻，岂容你打扰。”
“它”抬起手，甚至无需结印，只是对着许涛轻轻一指。
“寂灭。”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灰色光线，如同死亡本身的概念，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许涛周身磅礴的生机防御，瞬间没入了他的胸膛！
许涛如遭重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一股绝对的“无”、绝对的“死寂”之意，在自己体内迅速蔓延！青帝长生功那浩瀚的生机，在这股“死寂”面前，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他的生命力，他的灵力，甚至他的意识，都在被这股力量强行抹除！
这就是……“归墟之主”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完全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许涛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主控了清虚道长身躯的那个存在，不再理会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转而面向那巨大的暗红漩涡，张开了双臂，以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开始吟诵最终的祷文——
整个昆仑山脉的灵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天空中的暗红光柱变得更加粗壮，光柱的顶端，空间开始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一个模糊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希望的巨大门户虚影，正在缓缓凝聚、显现！
归墟之门……即将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