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便利店门口积起一滩水洼。林蔚然站在檐下，手机屏幕亮着，画面反复回放那段视频的最后三秒——黑衣人走进病房前，袖口的金属反光闪了一下。
她没碰那杯放在门口的热饮，掌心一直贴着手机背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顾明远从街角绕回来，脚步很轻。他换了件深色夹克，左臂裹着绷带，藏在袖子里。他看了眼林蔚然的脸色，低声说：“医院查不到登记信息，IcU那边说没接收过叫陈建国的病人。”
林蔚然把手机递过去。视频重新播放，顾明远盯着袖扣的反光，眉头慢慢皱紧。
“这人我见过。”他说，“去年市局技术交流会上，有个后勤科的人戴过同款袖扣，编号是内嵌式微型记录仪。”
林蔚然点头：“他们不是来杀他的，是带他走。”
顾明远没接话，把手机还给她。两人沉默了几秒，雨声盖住了街面的动静。
“他画的那个符号，”林蔚然抬起左手，掌心干了的血痕已经结痂，隐约能看出一个三角形，“他说‘密码’，然后说‘保护’。”
“三角。”顾明远重复了一遍，“不是坐标，就是某种标记。”
林蔚然把手机收进防水袋，塞进内衣夹层。她活动了下右臂，灼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能抬起来。
“得查他住哪儿。”她说。
顾明远掏出一张手写地址，纸边被雨水浸湿了一角：“老城区第三人民医院家属楼，五单元二楼。他退休金一直打到那个账户，水电费也是从那儿扣的。”
林蔚然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现在去？”
“趁他们还没回来。”顾明远说，“或者，等他们回来。”
两人穿过小巷，绕到家属楼背面。楼体老旧，外墙剥落，二层一扇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顾明远贴着墙根往前走，示意林蔚然留在原地。他绕到楼前，假装路过，抬头看了眼门禁——锁舌坏了，门虚掩着。
他退回来，低声说：“有人进去过。”
林蔚然点头，从包里取出手套和口罩。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脚步很轻。五单元的楼道灯不亮，只能借着窗外的路灯光看清台阶。
二楼走廊尽头，一扇门半开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顾明远做了个手势，林蔚然靠在对面墙边。他慢慢靠近，耳朵贴上门板，听了几秒，然后轻轻推开门。
屋里没人。
客厅很小，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药盒。桌上摊着一本病历，翻开的那页写着“陈建国”，诊断栏是“慢性肺阻塞”，字迹潦草。
林蔚然走进去，目光落在桌角的抽屉上。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药瓶。她戴上手套，拉开抽屉——里面是空的，但底部有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道凹槽。她掏出小刀，顺着边缘撬了下，底板松动，掀开后，下面藏着一个U盘。
顾明远接过U盘，插进随身携带的读卡器。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名称是“1999-净水-原始数据”。
“密码呢？”林蔚然低声问。
顾明远看向她：“那个三角……会不会是提示？”
林蔚然盯着掌心的血痕，突然伸手在读卡器键盘上输入“0304”——三角有三条边，四个角？不对。
她又试了“3000”，不行。
“等等。”她说，“他画的是一个完整的三角形，不是三条线。也许不是数字，是图形密码。”
顾明远摇头：“系统不支持手绘识别。”
林蔚然闭了下眼，回想当时的情景——陈建国抓住她的手，指尖缓慢移动，先是从左下到右上，再横着拉过去，最后斜着收尾。动作很慢，像是怕她看不懂。
“方向。”她说，“他不是在画形状，是在指示顺序。”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当时拍下的掌心血痕照片。放大后，三条线的走向清晰可见：第一条斜向上，第二条横贯，第三条斜向下，形成一个倒三角。
“倒三角？”顾明远皱眉。
“不，是顺序。”林蔚然突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告诉我们密码，是在告诉我们怎么输入密码。”
她回到读卡器界面，找到密码输入框，按照那三条线的顺序，依次点击键盘上的三个位置：左下角的“1”，右上角的“9”，中间的“5”。
回车。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十几份pdF文档，标题统一为“江城市环保案尸检异常报告”。林蔚然点开第一份，死者姓名被涂黑，但死亡时间是1999年7月13日，比官方记录早了两天。
“他们早就开始杀人了。”她低声说。
顾明远翻到附件页，一张显微图像显示组织切片中有大量不规则金属颗粒，标注为“未知沉积物，成分待定”。
“这不是事故。”他说，“是实验。”
林蔚然继续往下翻，一份报告末尾附着手写备注：“所有样本均来自泵房3号下游，血液中检出相同物质。建议立即封锁水源，停止设备运行。报告未被采纳。”
落款是“陈建国，1999.7.14”。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紧：“他知道真相，但他没能阻止。”
顾明远合上读卡器，把U盘拔下来递给她：“现在有人也不让他开口。”
林蔚然把U盘贴身收好，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个人。
顾明远立刻熄灭读卡器屏幕，拉着她退到厨房角落。两人贴墙站着，听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上了楼，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离开了。
“他们来过一次，没找到东西。”顾明远低声道，“现在是回来确认。”
林蔚然点头，呼吸放轻。
“得走。”他说，“他们不会只来两次。”
两人从消防通道下楼，绕到后巷。雨还在下，地面湿滑。林蔚然刚拐过墙角，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
她猛地回头，是顾明远。
“别出声。”他压低声音，“前面有人。”
前方巷口，两个穿黑雨衣的人正站在一辆商务车旁，车尾牌照被泥糊住。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对讲机，正在通话。
林蔚然屏住呼吸，慢慢后退。顾明远拉着她转向另一条小路，绕到主街。
一辆出租车刚好空驶过来，顾明远招手拦下。司机问去哪儿，他报了个地址，是警局技术科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车开出去两条街，林蔚然才松了口气。她掏出手机，想再看一遍视频，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他们能定位U盘吗？”她问。
“如果里面有追踪芯片。”顾明远说，“但这种老式U盘，一般没有。”
“那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陈建国的住处？”
顾明远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除非……信息是从内部流出去的。”
林蔚然看向他：“你是说，警局里有人？”
顾明远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警服袖口——那里有一道烧焦的痕迹，是从档案馆带出来的。
车停了。顾明远付钱下车，林蔚然跟着他走进小区。两人躲在楼道阴影里，确认没人跟踪。
“你先回去。”顾明远说，“我把U盘数据备份一下。”
“你呢？”
“我去查那个袖扣的编号。”他顿了顿，“你掌心的血痕，别洗掉。”
林蔚然点头。
顾明远转身要走，忽然停下：“如果我两小时内没联系你，就把U盘交给夏岚留下的联络人。”
“你去哪儿？”
“去一个不能带你去的地方。”
他走了。林蔚然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流进 collar。她摸了摸掌心的血痕，又摸了摸内衣里的U盘。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屏幕亮起——一条未读视频消息，没有发件人信息。
她点开。
画面是医院病房，陈建国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门被推开，三个黑衣人进来。灯光熄灭前，她看清其中一人转过头，袖口的金属反光一闪。
视频结束。
林蔚然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重播键上。
屋檐的水滴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