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型体能强化剂带来的内部涟漪与东面“清泉旅”(或者说其背后的“净化者”)日益明显的威胁,构成了“曙光”基地当前的主要矛盾。基地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运转着,重建、生产、训练、侦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一件看似与地面威胁毫不相干、却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一切的事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基地的无线电监听站,最初是为了监控“铁齿轮”及周边势力通讯而设立的,设备大多是从废墟中拼凑修复的老旧货色,性能有限,只能接收特定频段和范围内的信号。负责这里的是个名叫小杰的年轻技术员,曾经是某个流浪商队的无线电爱好者,对摆弄这些旧世界遗留的“黑匣子”有着极大的热情。
这天深夜,大部分居民都已入睡,基地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工坊隐约传来的敲击声。小杰像往常一样,戴着破旧的耳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缓慢地旋转着调频旋钮,过滤着充斥在空气中的、毫无意义的静电噪音和偶尔窜过的、加密过的短促信号(多半是其他幸存者势力的零星通讯)。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规律的“嘀…嘀…哒…哒…”声,穿透了背景噪音,传入他的耳中。
小杰猛地坐直了身体,睡意全无。这声音……太规律了!不像是自然界的干扰,更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废土上常用的通讯编码。它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信号强度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湮灭在宇宙的背景辐射里。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微调着频率,试图捕捉更清晰的信号。同时,他启动了那台费了好大劲才修复的、带有简单信号记录功能的旧磁带机。
“嘀…嘀…哒…哒…嘀嘀…哒…”
节奏复杂而恒定,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精确感。
小杰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非同寻常!他立刻抓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指挥所的值班岗哨。
“指挥所!我是监听站小杰!收到异常信号!重复,收到无法识别的规律性异常信号!请求立刻报告首领!”
十几分钟后,林烨、雷娜以及被紧急叫醒的老查理和李明(能源\/通讯小组负责人)聚集在了狭小的监听站内。阿雅也被请了过来,林烨希望她的感知能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
“……就是这个。”小杰将耳机递给林烨,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林烨戴上耳机,那规律而微弱的“嘀哒”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它不像摩斯电码,结构更复杂,带着一种……数学上的美感?他集中精神,尝试用那增强后的感知去“触碰”这无形的信号。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信号在虚无中传播的轨迹,它穿透了厚重的辐射云层,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气息。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pdA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依旧漆黑,但那种微弱的“连接感”再次浮现,指向了信号的来源方向——那深邃的、被旧世界称为星空的地方。
“不是地面信号。”林烨摘下耳机,语气肯定,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思索的光芒,“来源……在天空,很远的地方。”
“天空?”铁臂挠了挠头,一脸困惑,“鸟叫?还是打雷?”
“不,”李明脸色凝重地摇头,他指着信号记录仪上打印出的、那规律起伏的波形,“这种规律性和复杂度,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这是……人造信号。来自太空。”
“太空?!”老查理倒吸一口凉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旧世界毁灭后,关于星空的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传说,甚至带着某种禁忌的色彩。
雷娜眉头紧锁:“是旧时代遗留的卫星?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闭目感应的阿雅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冰冷……很远……但是……它在‘说话’……”阿雅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很多……很多声音……挤在一起……又好像只有一个……它在重复……重复一个……‘位置’?”
“位置?”林烨追问,“能感知到具体内容吗?”
阿雅努力地集中精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很模糊……像是一张……画满了点和线的……星图?其中一个点……特别亮……在……在呼唤?”
星图?呼唤?
监听站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规律的“嘀哒”声通过扬声器微弱地播放着,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又像是某种冰冷的宣告。
林烨走到信号记录旁,看着那复杂的波形,大脑飞速运转。旧世界的卫星?可能性存在,但经过“大寂灭”百年,还能持续发射如此规律信号的卫星,其技术和能源水平恐怕远超想象。或者是……“天幕”公司遗留的空间站?甚至是……更遥远的外星信号?
无论是哪一种,其意义都无比重大。这信号可能蕴含着旧世界失落的高科技,可能指向“天幕”的秘密,甚至可能关系到“大寂灭”的真相以及人类文明的未来。
“能解析出具体信息吗?”林烨看向李明和小杰。
李明面露难色:“首领,信号太微弱了,而且编码方式完全未知。我们的设备太落后,连稳定接收都困难,更别说解码。需要更强大的信号接收和计算设备……”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超出了“曙光”目前的技术能力边界。
林烨沉默了片刻,果断下令:“小杰,监听站提升为最高优先级。你的任务就是全力追踪和记录这个信号,尽可能获取更长时间、更稳定的数据。李明,你协助他,看看能不能利用我们现有的条件,对接收设备进行一些改进,哪怕只能提升一点点信噪比也好。”
“是!首领!”两人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
“今天这里听到、看到的一切,”林烨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严肃,“列为最高机密,严禁外泄。”
众人凛然,纷纷点头。他们明白,这个发现一旦传开,可能会引来无法预料的关注和麻烦。
离开监听站,天色已近拂晓。林烨没有回指挥所,而是独自登上了了望塔。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但星空尚未完全隐去。他仰望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星辰,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人类并非孤立地困守在这片废土之上。头顶的深邃宇宙中,隐藏着过往的遗迹、未解的谜团,或许……还有未来的出路。
那规律的“嘀哒”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深空信号……它为何在此刻出现?是偶然,还是某种必然?它带来的,是机遇,还是更大的危机?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pdA。这来自旧世界、承载着神秘系统的装置,与这来自深空的信号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阿雅感知到的“呼唤”,又意味着什么?
“曙光”刚刚在废土上初步站稳脚跟,即将面对“净化者”的潜在威胁,现在,却又被动地接触到了来自星空的秘密。未来的道路,似乎变得更加广阔,也更加迷雾重重。
林烨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目光变得坚定。无论这信号背后隐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要弄清楚。这不仅是满足好奇心,更可能关系到“曙光”,乃至整个人类残存文明的命运。
深空的帷幕,已经揭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