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在门缝扫过又移开，林远贴着墙角，呼吸压到最轻。外面的脚步声朝隔壁储物间走去，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像是钥匙串碰到了铁门。他没动，手指慢慢松开手机，将它塞进内袋，顺手从帆布包里抽出防尘口罩戴上，拉上衣领遮住下半张脸。
等巡查的人走远，他轻轻推了一下柜门，木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外面果然有反应，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林远抓住这空隙，侧身从门缝滑出，反手带上门，沿着墙根低身疾行，穿过b区通道，回到后巷那道锈蚀的铁门。
他没立刻出去，而是蹲下，用工具把锁舌重新拨回原位，再用脚印盖住地面痕迹。做完这些，才翻出围墙，沿排水沟一路向东，绕了三个街区，最终在一家废弃汽修厂的侧门停下。老陈已经在里面等着，门一关，便伸手接过防水袋。
“东西在。”林远低声说，“U盘和文件都在，先送二级点。”
老陈点头，没问细节，把袋子塞进一个旧工具箱，盖上油布。他看了看表，“十五分钟后有辆送废铁的车路过，我搭一段。”
“别走常路。”林远提醒，“他们可能盯住了汽配城周边。”
“我知道。”老陈拎起箱子，拉开暗门走了。
林远没跟。他在屋里待了几分钟，确认无人尾随，才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天色已暗，风夹着细雨打在脸上。他步行两公里，在街角便利店买了副新手套和一瓶矿泉水，用现金支付，然后钻进地铁站，在换乘通道里坐了三趟环线，最后从一个不起眼的出口出来，打车去了城西。
车子停在一处老旧居民楼前。楼体斑驳，单元门上的对讲系统早已失灵。林远刷卡进入——这是沈明远早年设立的法律援助站，后来停用，一直由周正言悄悄保留产权。他爬上五楼，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屋内积着薄灰，桌椅都罩着布。他没开大灯，只拧亮一盏台灯，接着检查门窗是否完好，确认窗帘拉严后，才从包里取出离线平板和另一部未联网的笔记本电脑。设备是上周就准备好的，从未接入公共网络。
他先把平板的无线模块拆下，再用数据线连接笔记本。U盘插进去，密码界面弹出。他试了几个组合，包括李维安的工号、项目编号、案发日期，全部失败。退出后，他把U盘拔下，放进一个金属盒，贴上标签：**tY-08原始备份，未解密**。
接下来是通讯系统。他从墙角拖出一台小型发电机，接上线缆，启动后给几台设备充电。随后架设了一个局域网路由器，设置为物理隔离模式，禁用所有远程访问功能。手机SIm卡取出，只留一部预设暗码的老人机用于紧急联络。
做完这些，他坐在桌前，翻开一本硬皮笔记本，开始写。
第一栏：人员安全协议。
外出两人同行，每日更换落脚点，禁止单独接触证据原件。
禁用社交软件，不使用固定电话，不签收陌生包裹。
每十二小时通过加密频道确认一次状态，超时未回应即启动撤离预案。
第二栏：信息管理规则。
所有电子设备实行“单向导入”——数据可进不可出。
纸质材料编号归档，每次查阅登记时间与责任人。
关键操作全程手写记录，不依赖系统日志。
第三栏：应急响应流程。
若遭遇执法以外的强制带离，立即触发三级警报。
老陈负责传递信号，接收方为警方信使渠道，内容为预设密语：“档案室漏水，请查b区管道。”
该信息不含实质证据，但足以申请临时庇护备案，同时避免暴露主节点位置。
写完，他撕下这页纸，折好放进信封，封口用蜡封死，写上“仅限启用”。然后把信封塞进天花板夹层。
他重新坐下，打开笔记本，调出一份加密文档。这是他昨晚整理的团队联络清单，包含所有协作者的代号、接头方式与备用方案。他一条条核对，删掉两个近期无法联系的名字，又补充了一条新路线：**若主据点失联，统一转移至老城区第七中学旧址，地下室东侧储物间，钥匙藏于通风口滤网后**。
刚保存完毕，老人机响了。震动模式，只有短促两声。他拿起一看，是预设信号：**A2已送达，无异常**。
他知道这是老陈传来的确认消息。U盘和文件已经转移到二级备份点，暂时安全。
他回拨过去，按下重拨键三次，挂断。这是约定的回应方式，表示收到且行动继续。
窗外雨势渐大，敲在玻璃上发出连续的轻响。他起身把桌上的水杯挪远了些，防止溅湿电路。然后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李维安之前提供的开户记录复印件和那段威胁录音的文字稿。
他盯着“账户已清”四个字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翻出银行流水照片，对比时间线。李维安新开户是在早上九点十七分，而手机被远程清除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二分——五分钟间隔，对方反应极快，说明监控系统始终在线。
这意味着，他们的行动节奏已经被盯上。
他合上纸袋，放到一边，重新看向U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密码。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心理判断——什么样的人会设置这种级别的防护？是怕被内部发现，还是防备外部追查？
如果是前者，密码很可能与权限等级有关；如果是后者，则更偏向个人记忆锚点。
他写下几个可能的方向：恒正所内部职级代码、ESK账户创建时间、瑞丰资管项目终止日……
正写着，老人机又响了。这次是三声短震。
他拿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工业路站点十分钟后关闭监控供电**。
是陈小雨的暗码渠道。她没现身，但仍在提供支持。
林远盯着那条消息，片刻后站起身，把U盘重新装进防水袋，塞进贴身口袋。他关掉台灯，收拾背包，检查门窗。临走前，他在桌上留下一张便签，上面只写了一句：**明日九点，启用c线电源**。
这是给后续人员的提示，也是测试机制是否运转正常。
他从消防通道下楼，绕到后巷，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没下车，车窗降下一寸，递出一个密封袋。他接过，摸到里面有张公交卡和一张手写路线图。
这是新的交通凭证，由第三方传递，避免直接接触。
林远上车，没说话。车子启动，驶入夜雨中的街道。他靠在座椅上，闭眼片刻，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回忆最后一次见到李维安时的神情。
那人说“孩子上学路上”，语气里的恐惧不是伪装。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他下车，沿着人行道走了四百米，拐进一栋商住楼。电梯升到七楼，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边的猫眼微微反光。
他按了两下门铃，停顿，再按一下。
门开了。老陈站在里面，手里拿着对讲机。
“你怎么来了？”林远问。
“b区那边有人在清楼。”老陈低声说，“物业通知今晚断电检修，所有储物间要临时封锁。”
林远眼神一沉。
“他们动作比我们快。”
老陈点点头，“我已经让人把柜子重新上锁，但不敢留人守着。”
林远走进屋，脱下湿外套挂在椅背。他走到角落的桌子前，打开一个铁盒，里面是备用通讯设备和一张城市地图。他盯着工业路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地图上圈了个点。
“明天上午，得有人再去一趟。”他说。
“我去。”
“不行。”林远摇头，“你刚交接完，不能频繁露面。而且……”
他话没说完，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两人同时静下来。
声音停在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