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苍穹化作的那道血色流星，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那是把他毕生修为、全部生命精元、连同滔天的怨念一块儿烧干净才换来的禁忌之术，是真正的舍命一击！血光过处，空气都扭出了波纹，浓烈的血腥味混着一股焦糊的毁灭气息，呛得人喘不过气。刺目的红光把半个江城都映得一片血红，跟末日来了似的。
“老板！快闪开啊！”阿杰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嗓子喊得劈了叉，恨不得自己扑上去挡，可那血色流星散出的恐怖压力，让他连抬脚都费劲，全身骨头嘎吱响。
夜枭面具底下的脸绷得死紧，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抠进掌心淌了血都感觉不到。他能觉出来，这一击的劲儿，已经彻底超出了先天境界的边儿，摸到了某种他根本理解不了的、更吓人的层次！他甚至觉得飞过来的不是个人，是颗要炸的小太阳！
林晓晓早就吓瘫在地，双手死死捂着耳朵，闭紧了眼，身子抖得像筛糠，根本不敢看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整个锦绣庄园，甚至大半个江城，所有感觉到这股毁灭味儿的活物，不管是人是畜生，都吓破了胆。不少普通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可站在风暴最中间的陈凡，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儿。他甚至有闲心，随手掸了掸黑运动服袖口上压根不存在的灰。看着那快砸到脸上、带着焚天煮海之势的血色流星，他眼神平静得像在瞅一场跟自个儿没关系的烟花。
“蜉蝣撼大树，井底蛙谈海。”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可怜，“烧干净那点残魂换来的，也就是萤火虫比月亮的亮光，白白添点凄凉罢了。”
眼看血色流星都快蹭到鼻尖了，那狂暴的能量烤得皮肤发烫，陈凡终于动了。
他没退，没躲，甚至没摆任何防守或进攻的架势。
他就那么慢悠悠地、特别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动作舒缓，自然，像只是要指一下天边的某颗星星。
食指和中指并到一块，成了剑指。
指尖白净得像玉，看不出半点力道，平常得跟普通人做手势没两样。
可就在他剑指捏成的刹那——
异变突生！
“嗡——！！！”
一声低沉却像直接从魂儿里响起来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心湖炸开！那不是耳朵听见的声儿，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哆嗦！
紧跟着，以陈凡为中心，方圆几百米内的天地，一下子变了味！
夜空中，那些被铅灰色厚云挡住的星星，好像集体亮了一下，投下道道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清辉。空气里，那些平常武者根本感觉不到、被当成“虚无”的天地能量微粒，像睡了亿万年的精灵突然醒了，以前所未有的活泛劲儿，疯了似的往陈凡那并起的剑指指尖涌过去！
那不是内力！不是真气！更不是叶苍穹那种烧命换来的狂暴能量！
是一种更纯粹、更古老、更贴近宇宙本源的力量！它含着生机，也含着毁灭，像是这个世界的基石！是——天地灵气！
虽然这地界灵气稀薄得可怜，但在陈凡那超越此界极限的吓人神识和至高道境的拉扯下，还是被他用霸道无比的方式，硬从虚空深处拽了过来，凝在指尖！
这一丝灵气，跟他全盛时候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搁现在，搁这地界，用来对付叶苍穹的垂死反扑，已经富裕得流油，甚至可以说是……杀鸡用了牛刀！
“凝。”
陈凡嘴唇微动，吐出一个简单的音儿，像说话就是法则。
霎时间，他剑指的指尖，猛地爆出一点极致璀璨的金芒！
那金芒刚开始只有米粒大，却纯粹、凝练、尊贵到了顶！光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暖和、神圣、含着无穷奥秘的感觉！像开天辟地的头一缕光，像万物规则的显形！
金芒一出来，叶苍穹那狂暴血腥、够让江河倒流、山岳崩塌的恐怖气势，像遇到了克星，像冰雪碰上了烈阳，发出“嗤嗤”的消融声，被压着、被净着、被逼得节节败退！那血红的光在金芒的照耀下，都显得暗淡、污秽不堪！
下一秒，那一点金芒猛地拉伸、变形！
化成一道长约三尺、凝练得像实体的金色剑气！
剑气通体流光溢彩，表面有细微的、像大道符文般的纹路若隐若现，剑尖处吞吐着寸把长的毫芒，把周围的虚空都切得微微荡漾。它静静悬在陈凡的指尖前头，没散出半点凌厉的杀意，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内敛。但凡是瞅见这道剑气的人，不管是近处的阿杰、夜枭，还是远处某些藏着的、感觉灵光的老怪物，魂儿深处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想跪拜的冲动！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敬畏！
“去。”
陈凡又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并起的剑指，对着那已经贴到眼前、脸因为疯狂和痛苦扭曲变形的叶苍穹，轻轻一点。
动作轻描淡写，像文人墨客在画上随意点一笔朱砂。
“咻——！”
那道金色剑气，发出一声清越悠扬、像凤鸣九天的剑吟，应声而动！
没震耳朵的音爆，没能量对轰的爆炸。
只有一种绝对的“秩序”对“混乱”的碾压，“存在”对“虚无”的界定！
金色剑气化成一道金色的细线，瞬间穿过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
它过的地方，叶苍穹烧命形成的、凝了毕生修为和无尽怨毒的狂暴血色能量，不是被击溃，也不是被抵消，而是像被扔进烈火的冰雪，从能量结构的最底层开始，被一种更高层级的力量直接“分解”、“净化”、“归于虚无”！
血色流星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像被只无形大手生生掐断！
叶苍穹那张因为烧命变得干瘪扭曲、塞满极致疯狂和怨毒的脸，在金色剑气快要碰到他眉心的前万分之一刹那，猛地僵住！
他眼里的疯狂像潮水般退去，换上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钻心刺骨的恐惧！
他感觉到了！
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股力量！那股完全不同于武道内力，凌驾于天地元气之上，充满了造化与毁灭、像执掌着世间万物生灭的……至高力量！
这根本不是武学！
这……这是……
是古籍里零碎记载的……是传说中……炼气士的……仙家手段？！
“噗嗤！”
一声轻得像细针刺破绸缎的响动。
金色剑气准准地点在了叶苍穹的眉心正中间。
没预想中的脑袋炸开，没鲜血脑浆乱溅。
剑气像没有实体，或者说，它的存在形式超过了物理破坏。它就轻轻“点”了上去，然后，叶苍穹眉心那点皮肤，像被高温烧了瞬间碳化，留下个细小的、边儿光滑的圆孔。孔洞深处，隐约能看见一点金光一闪而过。
叶苍穹前冲的身子彻底僵在半空，所有的血红光芒像梦幻泡影般散得没影，露出了他干瘪枯槁、像被风干了千年的尸体般的真身。他眼里的神采像风中残烛，飞快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凝固在瞳孔深处的极致恐惧。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死死地盯着前头那张年轻、平静、却像九天仙王般深不可测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声音，塞满了不敢信的惊骇，拼尽最后的气力，嘶哑地、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你……你不是武者……”
“你是……修……修……”
最后一个最关键的字，到底没蹦出来。
他眼里的光彻底暗了，身子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朽木，从半空中直直掉下来，“嘭”一声闷响，砸在院子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溅起一点灰。
气儿没了。
称霸江城几十年、野心勃勃的叶家老祖，叶苍穹，死！
临死前，他眼里烙下的，不是对仇人的恨，是面对未知和至高力量时，那种最原始、最深刻、最磨不掉的恐惧。
那道金色剑气在干完活后，没立刻散掉，而是在空中轻巧地绕了个圆弧，像有灵性似的，最后化成无数点细碎的金色光雨，像萤火虫般，飘飘洒洒地重新融进了周围的天地之间，像从没出现过。
夜空中的铅云，好像也随着剑气的消散薄了点，隐约有清冷的月光洒下来。院子里，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气，也随着叶苍穹的死和剑气的消融，悄悄褪了，像被净化了似的。
死寂。
绝对的死寂罩住了全场。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傻愣愣地看着场子里。
看着那个慢慢放下手指，神情依旧平淡如水的黑衣青年。
看着地上那具彻底没了生机、死相诡异的干瘪尸体。
一招？
不，甚至算不上一招。
就随手一指，并指如剑。
那让他们感到绝望、感到没法抗衡的、烧命发动的禁忌之术，连着施术者自己，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没了？
阿杰张着嘴，哈喇子流出来了都不知道，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夜枭面具底下的呼吸，急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林晓晓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眼前景象，顿时美眸瞪圆，小嘴张成了可爱的o型，够塞进个鸡蛋。
陈凡看都没看叶苍穹的尸体，像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像死狗般瘫在地上、修为被废、这会儿正因极度恐惧而猛哆嗦的孙邈。
孙邈脸灰得像土，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刚才那道金色剑气里含的恐怖！那绝不是武道！那是……那是传说里，凌驾于凡俗武学之上的……仙道之力？！
药王谷古籍里讳莫如深的……修仙者？！
自己居然惹了这么一位存在？！巨大的恐惧和后悔瞬间淹了他，比修为被废更让他绝望千万倍！
陈凡看着他，眼神淡漠，像神明看蝼蚁。
“药王谷的弃徒……”
他顿了顿，像在琢磨怎么处理这只蝼蚁。
“留你条狗命。”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志。
“滚回你的药王谷。”
“告诉他们。”
“江城，陈凡在这儿。”
“有不服的，尽管来找。”
这几句话，像天帝的法旨，一字一句，清楚地烙在孙邈几乎崩溃的神魂深处，带着一种他没法理解、没法抗拒的威严。
孙邈浑身一颤，像听到了赦免令，眼里爆出强烈的求生欲，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谢恩，可因为伤太重和极度的恐惧，连动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嗬嗬”的、像快死的野兽般的呜咽声。
陈凡不再搭理他，转身，看向还处在巨大震撼中、像石化了的阿杰和夜枭。
“收拾一下。”
他淡淡吩咐道，语气轻松得像刚散步回来。
“是……是！老板！”阿杰和夜枭猛地回过神，像被针扎了一下，齐声应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敬畏和劫后余生的狂喜而抖得厉害，几乎破了音。
今夜之后，江城，乃至整个江南省的天，彻底变了。
而陈凡，则微微抬头，望向那渐渐散开乌云后露出的深邃夜空，目光悠远，像穿过了无尽星空，看到了某些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仙武之路，从这夜起，才真正露出了它的一角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