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空气里，混杂着油脂、香料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雪茄烟味。胡安就坐在那张油腻的餐桌旁，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没有看文森，目光空洞地盯着墙壁上已经褪色的菜单。这种状态，与他平日里那个精明、掌控一切的老狐狸形象，截然不同。
“华雷斯那边，出事了。”
胡安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终于掐灭了手中的雪茄，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文森。
文森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等待着下文。他知道，能让胡安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绝对不小。
“哥伦比亚人，那帮该死的疯狗，正在全面进攻我们的地盘。”
胡安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瓶瓶罐罐发出一阵乱响。
“我们前段时间清理了内部的几个叛徒，虽然稳住了阵脚，但也伤了元气。现在，哥伦比亚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批人手，装备比我们还好，像疯了一样四处咬人。我们的人手不够，快顶不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文森面前。
“这是我最新的情报。洛杉矶有其他的地下势力，在暗中给哥伦比亚人提供援助。不仅仅是武器，还有雇佣枪手。”
胡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文森：
“我知道你，文森。你背后有渠道，有那些退伍兵的关系网。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捅刀子。查出来之后……”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把他们，连根拔起。”
文森的目光落在那个厚实的信封上，没有立刻去拿。
胡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这事儿风险很大。但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同样推了过去。“这里面有三百万信用币。是你的活动经费。不够，随时可以再找我。我只要一个结果。”
三百万。
这是一笔巨款，也是胡安第一次如此不计成本地投入。这不仅仅是请求，更像是一场赌博，胡安将巨大的筹码，压在了文森的身上。
文森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华雷斯倒了，哥伦比亚人接管这片区域，以他们那残暴和不讲规矩的行事风格，自己和“来生”酒吧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他们不会像胡安这样，愿意维持一种微妙的合作平衡。
至于转投鸿兴社？文森摇了摇头。陈德发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鸿兴社或许会欣赏他的能力，但绝不会接纳一个在关键时刻背叛合作伙伴的人。
所以，帮胡安，就是帮自己。
“我知道了。”
文森终于开口，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和信封，转身准备离开。
“文森，”
胡安叫住了他，
“小心点。这次的对手，不简单。”
文森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身影便消失在后厨的门后。
回到自己的房间，文森立刻拨通了斯蒂尔的电话。既然有雇佣枪手参与，那么在洛杉矶的灰色地带，很难绕开“兄弟会”这个庞大的退役军人网络。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斯蒂尔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在某个派对上。
“嘿，文森！我的大客户！这么晚打电话，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出手吗？”
斯蒂尔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我需要一个情报。”
文森的声音很冷静，
“最近，有没有人通过‘兄弟会’的渠道，雇佣人手在洛杉矶做事？目标是华雷斯。”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小了下去，斯蒂尔的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华雷斯？那可是个大麻烦。我们‘兄弟会’在洛杉矶的人手不多，我这边的人都在帮你处理‘货’，没接外面的活。不过……柯林那队人，他们是独立的，或许会接。”
“把柯林的联系方式给我。”
“没问题。不过我得提醒你，文森。洛杉矶最近的风声很紧，哥伦比亚人和华雷斯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别把自己陷进去。”
“我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文森立刻拨通了柯林的号码。
柯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专业和冷静，听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文森先生。”
“柯林，我需要一个消息。最近有没有人联系你们，做和华雷斯有关的生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忆。“有。一个星期前，有人通过中间人联系我们，出价很高，想让我们帮忙拔掉华雷斯在东区的几个据点。但我们刚完成您的委托，队伍需要休整，所以我拒绝了。”
“你知道是谁接了这单生意吗？”
文森追问。
“不确定。但我听说，唐人街西边，有一伙越南人最近很活跃。他们不是我们‘兄弟会’的人，算是一群野路子出身的职业枪手，要钱不要命。据说他们最近接了一笔大生意，人手和装备都升级了。”
这个情报至关重要。
“多谢。”
文森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接任务？”
“下周就能返回洛杉矶。”
柯林回答道，然后主动补充了一句，
“总部那边认为洛杉矶最近的局势很‘热闹’，会有很多生意可做。所以，从全国各地调了一批人过来，下周会陆续抵达。如果您有需要，我们会优先考虑您的订单。”
文森心中一动。柯林的话提醒了他，这些专业的“兄弟会”成员，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如果自己不用，他们很快就会被别人，甚至是敌人雇佣。他不能让这股强大的力量流向对立面。
“很好。”
文森当机立断，
“等你们的人到齐，联系我。我有一个大任务要交给你们。先预付一百万定金。”
“收到。”
柯林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满意。对于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来说，文森这样出手阔绰、任务明确的雇主，是最好的选择。
结束通话，文森的脑中已经有了一套清晰的行动计划。第一步，就是先解决掉那伙碍事的越南人。
他找到了正在店里看场子的安德森，把任务交给了他。安德森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文森屁股后面的小混混了，他利用胡安给的资源，和自己从小在街头混迹的经验，已经建立起了一张不大但足够有效的情报网。
对于寻找一伙突然暴富、行事高调的越南枪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果然，不到半天时间，安德森就传来了消息。
“文森，找到了！那帮越南猴子，藏在城南一栋废弃的住宅楼里。这帮蠢货，大概是吃不惯这边的汉堡，天天点唐人街一家中餐馆的外卖，送餐的小弟是我朋友，我让他留意了一下，直接把他们的老巢给摸清楚了。”
“干得不错。”文森赞许了一句。
夜色如墨。
文森叫上了巴蒂，以及另外两名酒吧的安保。四个人换上了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戴着战术面罩，只露出冰冷的眼睛。
巴蒂检查着手中的mp5冲锋枪，消音器让这把致命的武器显得更加沉稳。另外两人则在调试着自己的m4A1，枪身上挂满了战术配件。
文森自己也拿出了一把经过改装的mp5，他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目标六到八人，装备不明，但不会太差。”
文森看着面前的三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的任务是清理掉所有人，不留活口。巴蒂，你跟我走正门。你们两个，从侧翼防火梯上去，封锁他们的退路。记住，速战速决。”
“是，老板。”
三人齐声应道。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如同幽灵般滑入城南那片破败的街区，最终停在了那栋废弃住宅楼对面的阴影里。
文森透过车窗，观察着那栋漆黑的建筑。只有五楼的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并且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
他拿起对讲机，轻轻说了一句。
“行动。”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融入了楼道的黑暗中。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通过侧面一扇破损的窗户翻了进去。脚步声轻不可闻，配合得天衣无缝。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五楼。502室的门缝里，透出昏暗的灯光，还隐约传来打牌和说笑的声音。越南语的交谈声，证明了情报的准确性。
文森对巴蒂做了一个手势。
巴蒂点点头，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颗闪光弹，拔掉保险销，轻轻地从门缝下方滚了进去。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屋内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耳鸣声所笼罩！
“行动！”
文森一声令下，一脚踹开房门！
就在房门被踹开的瞬间，四人呈扇形突入！
“噗噗噗噗！”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沉闷而连贯。文森手中的m4A1稳如泰山，对着房间左侧两名刚刚从致盲中恢复、正试图摸枪的枪手，进行了精准的短点射。子弹干净利落地穿透了他们的头颅。
巴蒂则更加直接，他手中的mp5如同死神的镰刀，对着挤在牌桌旁的三人泼洒出一片弹雨。在近距离，mp5的停止作用被发挥到了极致，那三人身上爆开一团团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了下去。
最后两名枪手反应最快，他们躲在沙发后面，举起AK步枪试图还击。但跟在后面的两名安保人员早已占据了有利的射击角度，交叉火力瞬间将他们连同沙发一起打成了筛子。
从破门到战斗结束，不超过十秒。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
文森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开始检查现场。七具尸体，七把AK47和手枪，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大量现金。
他快速将现金扫进一个背包，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八十万。
然后，他从尸体上搜出了所有的手机。
“撤离。”
文森下达了命令。
四人迅速离开了这栋死亡之楼。当他们的车驶离街区时，几辆印着“城市垃圾处理”字样的厢式货车，从另一个方向开了过来，停在了楼下。专业的清道夫会处理好所有痕t迹，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到“来生”的地下室，文森将那个装满现金的背包扔在桌上，然后将那七部手机一字排开。
他拿起其中一部，点亮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