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的来访，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牛凤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却也让他对前路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敌人不仅在外，更在萧墙之内。
寻找射日神弓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他在牛天扬的小院又安稳地休整了两日，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同时也将与吴昊的谈话，以及自己的分析，悉数告知了爷爷。
牛天扬听后，沉默良久，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拍了拍牛凤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凤儿，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勇往直前。宗门这边，有爷爷和宗主看着，吴惊雷那老匹夫一时半会儿还翻不起太大浪花。你此行，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神弓虽好，但不及你的性命万一。若事不可为，即刻退回，无人会怪你。”
“爷爷，我明白。”牛凤点头。他深知肩上责任，也懂得取舍。
第三日清晨，天色微熹，薄雾未散。
牛凤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背负用布套仔细包裹的硬弓与短枪，行囊精简干练。
他辞别了满眼担忧却强作镇定的牛天扬，又去主殿向铁当兴做了最后的禀报。
当他来到宗门下山的路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昊同样一身出行装扮，背负长枪，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看到牛凤，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主动迎了上来。
“牛师弟。”
“吴师兄？”牛凤有些意外，“你这是……”
“我与爷爷说，欲下山游历，增长见闻。”吴昊解释道，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但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正好，听闻师弟也要下山办事，若不嫌弃，你我同行一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牛凤看着他，心中瞬间明了。
这绝非简单的“游历”和“同行一程”。
吴昊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下山，并且“恰好”与自己同路，其用意不言自明。
他或许是想借此机会真正摆脱他爷爷的阴影，或许是想在寻找神弓这件事上为自己、也为宗门出一份力，又或许，是存了与自己公平竞争的心思。
无论哪种，他此刻能站在这里，都需要不小的勇气。
牛凤没有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路上有吴师兄相伴，想必不会无聊。”
见牛凤没有拒绝，吴昊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几分。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踏着青石阶，向山下走去。
晨雾缭绕，将他们的身影渐渐笼罩，也遮住了身后宗门那巍峨的山门。
离了神箭宗范围，两人一路向南。
起初，气氛还有些微妙的沉默。
毕竟两人之前关系不算融洽，虽有吴昊道歉在先，但积习难改，一时也难以真正亲密无间。
牛凤话不多，大部分时间沉默赶路，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吴昊则似乎想找些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显得有些局促。
行至午间，在一处路边的茶寮歇脚时，吴昊终于忍不住，斟酌着开口：“牛师弟，关于那射日神弓的线索……宗主他，可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牛凤喝了口粗茶，摇了摇头：“宗主只言，神弓线索指向皇陵，但具体如何入手，还需我们自行探寻。”他并未透露皇陵机关图之事，这关乎宗门核心机密，即便对吴昊，此刻也需保留。
吴昊闻言，眉头微蹙：“皇陵……那可是皇家禁地，守卫森严，机关重重。若无确切指引，无异于大海捞针，更是自投罗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下山前，也曾翻阅过一些宗门杂卷，隐约记得，似乎提及江南‘天机阁’阁主，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秘辛，尤其对天下奇珍异宝、古迹秘闻所知甚详。或许……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碰碰运气？”
“天机阁？”牛凤心中一动。
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闻。
当初在天机阁获取射日神弓在皇陵的线索时，那位神秘的阁主就曾给他留下高深莫测的印象。若能再次拜访，或许真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指引。
“吴师兄可知这天机阁具体所在？”牛凤问道。
吴昊见牛凤感兴趣，精神稍振：“据卷宗记载，天机阁并非固定一处，其入口常隐于市井之间，随缘而现。不过，大致范围应在江南苏杭一带。我们到了地方，再仔细打听，想必能有眉目。”
牛凤点了点头。
这与他所知相符。天机阁神秘莫测，寻其所在，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考验。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去江南。”牛凤做出了决定。
目标既定，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毕竟有了共同的方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同行。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加快了脚步。
牛凤轻功卓绝，吴昊根基扎实，脚程都不慢。
他们尽量避免官道，多走山林小路，一方面是为了缩短路程，另一方面也是谨慎起见，防备可能存在的追踪与伏击。
数日后，两人已远离神箭宗势力范围，进入了中原腹地。
沿途风貌与边塞、北地迥然不同，水网密布，阡陌纵横，城镇也愈发繁华。
在一条通往江南主干道的岔路口，两人停下来稍作休息，顺便向路过的行商打听消息。
恰巧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也在路边歇脚，商队护卫个个精悍，带着江湖气。
牛凤和吴昊凑近了些，只听几名护卫正围着一名看似头领的中年汉子，听他唾沫横飞地讲述江湖见闻。
“……要说这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除了丐帮，那就得数江南的‘天机阁’了！”那中年汉子声音洪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牛凤和吴昊。
“听说那天机阁主，能知过去未来，通晓天地玄机！只要你能通过他们的考验，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
旁边一个年轻护卫好奇地问：“头儿，那天机阁到底在哪儿啊？说得这么神，别是骗人的吧？”
“嘿，你小子懂什么！”中年汉子瞪了他一眼，“天机阁岂是寻常人能找到的？据说其入口千变万化，可能是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可能是一间卖古董的铺子，甚至可能就在一条画舫之上！全看机缘！而且，就算你找到了，想见阁主，也需通过三重考验！那考验，啧啧，可不是一般人能过的！心智、武功、机缘，缺一不可！”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前些年，有个北方来的大豪客，带着重金想去天机阁打听仇家下落，结果连第一关都没过去，灰溜溜地回来了。还有人说，朝廷里的大官，甚至……嘿嘿，宫里的贵人，都曾秘密派人去过呢！”
听到“宫里的贵人”几个字，牛凤的眼皮微微一跳，与吴昊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天机阁主，就没人敢硬闯或者用强吗？”另一个护卫问道。
中年汉子嗤笑一声：“用强？你怕是不知道天机阁的深浅！且不说阁主本身修为深不可测，据说他座下还有‘天地玄黄’四大使者，个个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更别提那些神鬼莫测的机关阵法了！敢在天机阁撒野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啊，江湖上都默认了天机阁的规矩——按他们的方式来。”
商队休整完毕，继续上路，那中年汉子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牛凤和吴昊站在原地，心中却都泛起了波澜。
吴昊看向牛凤，低声道：“看来，这天机阁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宫里的贵人’……马师弟，你觉得这会与我们寻找神弓有关吗？”
牛凤目光望向江南的方向，眼神深邃：“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既然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明确的线索，我们便没有理由不去一试。只是，那三重考验，恐怕不易。”
吴昊握了握背后的长枪，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锐气与好胜：“不容易才有趣！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这传闻中的天机阁，究竟有何等手段！”
牛凤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天机阁之行，恐怕不仅仅是获取线索那么简单。
那位神秘的阁主，似乎总能洞悉一些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命运轨迹。
“走吧，吴师兄。”牛凤当先迈步，向着江南的方向，“去会一会这天机阁。”
两人身影再次没入南下的行人之中，步伐坚定。
前路未知，考验重重，但寻找神弓的征程，已然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