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苏云漪登场，美人藏杀机
墨苏正用指尖轻触火漆上的 “潜龙” 纹样，试图找出不破坏印记的拆封办法，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 不是阿六那种沉重的军靴声，而是绣鞋踩在青砖上的细碎声响，像檐角滴落的雨珠，若有若无。
“顾先生，奴家来取托盘。” 苏云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先前多了几分柔和，却让墨苏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快速将初稿压在《南湖诗草》下，指尖摸向袖口的 “断念针”，针尾的 “寒” 字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冷意。
“进来吧。” 墨苏刻意放缓声音，装作仍在修改奏折的模样，笔尖悬在澄心堂纸上，却未落下一字。
门轴 “吱呀” 轻响，苏云漪提着空托盘走进来，藕色衣裙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茶渍，却丝毫不显狼狈。她走到案前，目光先扫过纸上的字迹，再落到墨苏握着笔的手上 —— 那双手指节分明，指尖沾着墨渍，却没有常年握笔之人该有的厚茧，反而在虎口处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刀刃划过。
“顾先生的字倒是清秀，只是这‘民’字的竖钩，怎么瞧着像习武之人握剑的姿势？” 苏云漪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眼神却锐利如刀。
墨苏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姑娘说笑了，学生不过是写得急了些，才失了章法。倒是姑娘，裙摆沾了茶水也不在意，这般洒脱，不像是寻常丫鬟。” 他故意将话题引到苏云漪身上，同时悄悄调整握笔姿势，用指腹遮住虎口的疤痕。
苏云漪低头看了眼裙摆，指尖轻轻抚过茶渍：“不过是件衣裳，脏了便换，有什么可惜的？倒是顾先生，明明是湖州人，写‘湖州’二字时，却带着几分苏州话的软调，莫不是在苏州待过许久？”
这一问正中要害！墨苏伪造的身份是 “土生土长的湖州人”，从未去过苏州，苏云漪这是在试探他的口音破绽。他定了定神，故意露出几分窘迫：“姑娘耳力真好！学生早年曾在苏州姑母家住过半年，许是那时学了些苏州话，至今没改过来。” 他顺势编了个合理的理由，同时观察苏云漪的反应 ——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显然没完全相信，却也没再追问。
苏云漪放下托盘，忽然凑近案前，假装整理散落的纸页，指尖不经意间划过那封联名信初稿的边缘，声音压得极低：“顾先生可知，这信上有六处暗记，若是只改文字，不换暗记，八爷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墨苏的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也压低声音：“姑娘何出此言？学生不过是润色奏折，怎会涉及‘真假’之说？” 他故意装傻，想试探苏云漪的真实目的。
苏云漪却没理会他的掩饰，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六处：“你看，这‘潜龙’火漆的纹路，左边是九条龙，右边是八条，差的那一条，藏在火漆边缘的凹陷处；还有这澄心堂纸的暗纹，在烛光下看，能看到‘八’字的变形，是潜龙阁特制的；最关键的是最后一页的页码，用的是‘反体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每说一处，墨苏的心里就清明一分。这些暗记，戴铎从未提及，若不是苏云漪点破，他即便伪造了假信，也会因暗记不符被识破。可她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是敌是友？
“姑娘为何要对学生说这些？” 墨苏终于忍不住问，眼神紧紧盯着苏云漪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找到答案。
苏云漪忽然笑了，烛光映在她脸上，竟有几分落寞：“因为我父亲，也曾遭三爷党陷害，冤死在牢里。” 她从袖中摸出一块半旧的玉佩，上面刻着个 “苏” 字，“这是我父亲的遗物，他当年也是个读书人，只因不愿为三爷党写谄媚的文章，就被安了个‘通敌’的罪名，与顾先生的父亲，倒是有些相似。”
墨苏看着那块玉佩，忽然想起父亲的 “清白砚”，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苏云漪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眼中的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姑娘想让学生做什么？” 他问，语气软了几分。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只是不想看到更多人被党争害死。” 苏云漪收起玉佩，声音恢复了平静，“这封信若是真的送到御前，八爷党会完，牵连的无辜文人也会不计其数。顾先生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阿六的咳嗽声：“顾先生，快三更了，吴先生让我问问，奏折改得怎么样了？” 这是在催促，也是在监听，提醒他们别多说废话。
苏云漪朝墨苏使了个眼色，提高声音：“顾先生快些改吧，奴家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取。”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道：“对了，顾先生，昨夜听雨轩的雨下得真大，您出门时可要记得带伞。”
“听雨轩”“雨”—— 这两个词像惊雷般炸在墨苏耳边！听雨轩是粘杆处的秘密据点，“雨夜” 是他们的紧急撤退暗号，苏云漪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刚要追问，苏云漪已推门出去，门外传来阿六的声音：“姑娘慢走，这里有我盯着。”
墨苏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苏云漪的身份越来越可疑 —— 她既知道潜龙阁的暗记，又知道粘杆处的暗号，既与三爷党有血海深仇，又在八爷党麾下做事，她究竟是谁？是御前暗探？是粘杆处的内线？还是另有所图的第三方势力？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 苏云漪的身影正穿过回廊，柳折腰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朝她招了招手。苏云漪走过去，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柳折腰递给她一个小巧的木盒，她接过盒子，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墨苏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苏云漪确实是潜龙阁的人，柳折腰对她还颇为信任。可她为何要冒险告诉自己暗记的秘密？难道是想利用自己，借粘杆处的手除掉八爷党，为父报仇？
他回到案前，重新拿起那封联名信初稿。苏云漪透露的六处暗记，像六把钥匙，打开了伪造假信的大门。可他身上没有澄心堂纸，没有潜龙阁的火漆，更没有刻反体字的印章，怎么伪造？
正发愁时，他忽然看到苏云漪刚才整理纸页时，落在案角的一块手帕 —— 米白色的绢帕，上面绣着一朵莲花，莲花的花瓣上，用极细的丝线绣着 “潜龙” 二字的变形纹样。墨苏拿起手帕，指尖抚过花瓣，忽然发现花瓣的纹路与澄心堂纸的暗纹极为相似！
他心中一动，将手帕铺在纸上，对着烛光看 —— 果然！绢帕上的莲花纹路，正是澄心堂纸暗纹的缩小版！苏云漪这是故意留下的！他又仔细看手帕的边角，发现有一处丝线松动，轻轻一扯，竟拉出一根极细的铜管，管内藏着一小片火漆碎屑，上面正是 “潜龙” 火漆的完整纹路！
墨苏握紧手帕，心里终于明白 —— 苏云漪是故意帮他！她知道他需要这些东西来伪造假信，所以借着整理纸页的机会，留下了关键线索。可她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为父报仇？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是潜龙阁的 “活哨探” 在巡逻。墨苏将手帕藏进怀中，又将联名信初稿放回《南湖诗草》下，重新拿起笔，开始 “润色” 奏折。但这次，他不再是默记内容，而是在纸边用极小的字体，记录下苏云漪透露的暗记，以及手帕上的线索 —— 这些都是他脱身的关键。
夜色渐深，烛火快燃尽了。墨苏放下笔，走到书架前，再次敲击第三层的木板 ——“滴答” 声更清晰了，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他忽然想起苏云漪说的 “听雨轩的雨”，难道这暗格与 “雨” 有关？他试着用手指在木板上画了个 “雨” 字，刚画完，木板 “咔嗒” 一声弹开，露出一个极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瓷瓶，瓶身刻着 “迷魂香” 三个字。
墨苏心中一凛 —— 这是潜龙阁用来控制人的毒药！看来这间书房不仅是软禁他的地方，还是个陷阱，若是他试图逃跑，暗格中的迷魂香就会自动释放，将他迷晕。他快速将暗格关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 苏云漪肯定知道这个暗格，却没提醒他，这说明她也在试探他的能力，看他能否发现陷阱。
烛火终于燃尽，窗外泛起微光。墨苏整理好案上的纸页，将联名信初稿放回原处，又将苏云漪留下的手帕和铜管藏进直裰的夹层。他知道，天明后，他必须交出修改后的奏折，同时要完成假信的伪造，还要找到机会将真信送出醉白池，这每一步都凶险万分。
门外传来阿六的脚步声：“顾先生，天快亮了，吴先生让您把奏折送过去。”
墨苏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摸了摸袖口的 “断念针”，又摸了摸怀中的手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无论苏云漪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完成任务，查出父亲的真相。
打开门，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墨苏的脸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他看着阿六警惕的眼神，看着回廊尽头柳折腰的身影，知道一场更大的博弈，即将开始。而苏云漪留下的线索，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既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墨苏握紧手中的奏折，一步步走出西厢书房。醉白池的荷花池在晨光中泛着涟漪，池边的垂柳随风摇曳，看似平静的景象下，却藏着无数杀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靠着苏云漪留下的线索，在潜龙阁的巢穴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