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站在辽宁锦州原伪满省公署大楼改建的纵队指挥部内,墙上的巨幅东北军事地图已被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杜聿明的主力部队正陆续抵达辽西,整个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军事机器开始启动,重心逐步北移。楚云飞部作为先锋,已前出至锦州一带,一面巩固防务,一面派出大量侦察分队,向北、向东试探性推进,并加紧对控制区内重要厂矿的接收与保护工作。
表面上,一切似乎正按计划推进:苏军虽未完全配合,但至少在辽西地区保持了克制;地方伪军、土匪在大军压境下,或投降或远遁;沈阳兵工厂等重要设施也已派兵初步控制。然而,楚云飞眉宇间的凝重之色,却与日俱增。在看似平静的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来自北方、越来越近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这气息,源于一个名字——林。
几日来,多条渠道的情报,如同零碎的拼图,不断汇集到楚云飞的案头,最终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先是派往阜新、彰武方向的侦察分队回报,发现有大股不明武装人员自热河、冀东方向徒步行军而来,队伍冗长,装备混杂但纪律严明,避开大路,专走山间小道,行动极其迅速,对外番号不明,但基层士兵交谈中隐约带有关内口音,且士气高昂。
紧接着,与楚云飞部有秘密生意往来、行走于辽西一带的骡马商队头目,在递交税款时,神秘地透露:“老总,北边过来好多兵,穿的破破烂烂,可家伙事不赖,人也不少,说是……八路?”
几乎同时,纵队情报处通过日夜监听空中电波,捕捉到一些加密方式陌生、信号源飘忽不定的无线电信号,经过老牌报务员的经验判断,其发报手法娴熟,节奏特征与以往接触的八路军电台有相似之处。
而最确凿的证据,来自一份杜聿明长官部转发来的、来源标注为“军统局华北站”的绝密通报。通报称:“据确悉,共军第115师主力及山东、冀热辽等地抽调的基干兵团约十万人,由林、罗、萧等率领,正海陆并进,昼夜兼程,向东北急进。其先头部队已越过长城,进入辽西地区。意图抢占东北,建立根据地。望各部严加戒备。”
“林……十万大军……”楚云飞放下电文,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意味着太多:平型关的赫赫威名,抗日军政大学的校长经历,以及那种深藏不露、用兵如神的指挥风格。这是一个与李云龙风格迥异,但同样可怕、甚至更具战略威胁的对手。
“他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多人……”
指挥部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所有人都明白“林总”这两个字的分量。与之前小股游击队的骚扰不同,这是一支拥有正规军编制、丰富大战经验、明确战略意图的庞大武装力量。他们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东北的力量对比和博弈性质。
“纵队座,”孙大勇忧心忡忡地说,“林用兵,向来神出鬼没,善于长途奔袭,发动群众。十万大军涌入东北,若让其站稳脚跟,与苏军取得联系,获得装备,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错。”楚云飞走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山海关至锦州、沈阳一线,“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趁我军主力未完全展开、苏军尚未撤离之机,以最快速度抢占要点,特别是中长路(长春至大连)沿线及主要城市,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林不是来游击的,他是要来和我们争夺东北控制权的!”
他深吸一口气:“杜长官主力集结尚需时日,后续部队输送缓慢,官僚体系效率低下。而共军轻装简从,组织严密,行动迅捷,更有当地地下党组织接应。在时间上,我们已失了先机。”
“那我们怎么办?是否要主动出击,趁其立足未稳,予以打击?”赵铁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楚云飞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可浪战。林巴不得我们急躁冒进。他正可以依托复杂地形和群众基础,诱我深入,以逸待劳。我们现在的优势,是装备精良,补给线相对稳定(虽然漫长),且有法理上的‘正统’地位。劣势是兵力分散,后方掣肘,民心未附。”
“立即收缩过于前出的侦察分队,避免与共军主力发生不必要的正面冲突。但要加大远距离、广范围的战略侦察,务必摸清林彪主力的确切动向、兵力规模和装备情况。”
“严令各部,依托现有据点、交通线,深沟高垒,加强防御。尤其要确保锦州、锦西、葫芦岛这个生命三角地带的绝对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严禁擅自出击!”
“加快对已控制城市和厂矿的消化巩固。政治部要加大宣传力度,争取民心,稳定秩序。对那些重要工厂,特别是兵工厂、煤矿、钢铁厂,要增派兵力,实行军管,严防破坏和渗透。”
“立即向杜长官详细禀报敌情,强调局势的严重性和紧迫性,请求加快后续部队北调速度,并统筹规划整个东北的防御和进攻部署。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战了!”
楚云飞顿了顿,声音压低,“秘密通知我们安插在各地的人,密切关注是否有李云龙部的消息。此人若来东北,必是林手中的一把尖刀,不得不防。”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弥漫在军营中。
楚云飞独自留在指挥部,再次凝视地图上那片广袤的东北平原。林的脚步,如同催征的战鼓,敲打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轻松“接收”的阶段已经结束。他面对的,不再是小股的骚扰,而是一个强大的、有组织的、意志坚定的军事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