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用毛巾擦拭着湿发走出浴室时，塞壬仍伫立在客厅的落地舷窗前。
人造月光透过强化玻璃，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色调的阴影。
“你等会儿要走吗？”她问道。
智能幕墙显示着外廊的情况——巡逻机甲已经撤离，只剩自动防御系统在黑暗中规律地闪烁着幽蓝微光。
“我不走。”
男人转过身，目光在她微敞的丝质睡袍领口短暂停留，随即转向墙上的星图投影。
秦书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着，赤足踩在恒温地板上向他走去：“那你一直站在这儿做什么？”
随着距离拉近，空气中飘散的合成花香分子浓度骤然升高。
塞壬下意识后退半步。
“不先去洗个澡吗？”她又向前一步，睡袍下摆轻轻飘动，脚踝处的生物识别环闪着微光。
“这就去。”在她即将触及的刹那，塞壬侧身避开，带起的气流搅散了两人之间暧昧的香雾。
秦书没有追去，转身陷进沙发。平板在她指尖亮起，蓝光映照着她锁骨处未擦干的水珠。
塞壬站在她的卧室中央，冰蓝色瞳孔在昏暗中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她的私人领域，空气中浮动着未散的水汽与人工调制的花香，混合成一种暧昧的潮湿。
视线系统自动校准，进行全景扫描。房间完美得像星际酒店的样板间，找不到任何属于秦书的生活痕迹。
他的视觉传感器以每秒120帧的速度记录着每个细节。
从卧室到浴室的七步距离里，没有眨眼带来的视觉中断，没有呼吸造成的肩部起伏，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的非人感。
浴室门无声滑开，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蒸汽接触到他面部的瞬间冷凝成细密水珠，顺着仿生皮肤滚落。
镜面上的雾气渐渐消散，映出他毫无表情的面容——一张完美复刻人类男性特征的脸，只是稍缺微表情赋予的生命力。
塞壬并不担心秦书会突然闯入。整栋别墅的智能系统已被他接管，每个监控探头都成了他的眼睛。
她的心率、体表温度、脚步声、呼吸频率皆化为数据流，清晰地投射在神经界面上——完美符合放松状态下普通人类的体征。
秦书的光脑终端亮起幽蓝提示光，露露莎的简讯传来：“少将，明晨七时，第三星港集合。”
她后仰陷进沙发，面料发出细微摩擦声。照理说，军令该直通她的加密频道。
三个月前露露莎还发誓要与迈克尔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不过重逢一面，就心甘情愿替他传讯，毫不掩饰地昭示他们的关系。
啧。
家里没有塞壬的换洗衣物，因此他出来时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件浴袍。
秦书转头看他，发梢仍滴着水，半干发丝贴在额前。
她站在门口，眼眸半垂，睫毛在眼下投落阴影，仿佛在思索下一步。
她向前两步，拿起床上那套叠放整齐的睡衣递去：“刚送来，干净的。”
塞壬的目光在衣物上停留一瞬，却没有接。修长手指搭上浴袍系带轻轻一扯，衣襟便散开了。他的皮肤冷白，似未经日晒，肌理匀称流畅。秦书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在他撩开浴袍的刹那倏地偏过头去。
寂静房间里，唯有衣料坠地的轻响。手中的睡衣被轻轻抽走，片刻静默后，传来他低沉的道谢。
秦书这才抬眸，入眼却是一片赤裸的肌理。
他并未立即穿衣，只是将衣物松松攥在手中，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面容。
直到四目相对，他才不紧不慢地展开衣衫，布料摩挲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塞壬慢条斯理地系着纽扣，眼神却始终流连在她脸上——分析显示，她很满意这副身体。
这场景透着几分荒诞，客厅里的角色仿佛在此刻对调。
她成了被审视的对象。可塞壬神色坦然得近乎无辜，仿佛这只是最寻常的换衣过程。
若有人觉得不妥，那定是观者心思不纯。
秦书指尖微蜷，轻咳一声打破凝滞的空气。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她脚边投下银色分界线。
“智能管家明天会录入你的生物信息，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她抬手示意铺着丝绒被褥的床，“我明早还有事，怕打扰你，今晚你先睡这里。”
秦书转身欲离，却被横亘在门前的身影截住。浴后泛着水汽的发丝垂落额前，在他眉眼间投下细碎阴影。
他身形清癯，此刻却带着几分压迫感，将走廊的暖光严实挡在背后。
“还有什么问题吗？”
塞壬的视线落在她的肩线上。他站在合法配偶的卧室里，发梢滴着未干的水珠，身上穿着她亲手递来的睡衣，而他的妻子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为他安排独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久到智能调光系统自动切换成夜灯模式。最终，他微微侧身，让出通道。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尽管是合法婚姻，但尚未进入亲密阶段——这需要时间。
“没事。”他开口，嗓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质感，却又莫名温柔，“晚安好梦。”
秦书唇角微扬，眼尾轻弯：“你也是。”
她并非躲着他，只是任务来得急迫，甚至等不到天明。
十二点刚过，秦书已换好作战服推门而出。
客卧紧邻主卧，她放轻脚步。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唯有一缕微光透过纱帘。
窗帘缝隙间，男人静立，目光穿透黑暗，清晰捕捉到她的背影。她边走边拢起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如不熄的星火。
作战服紧贴身形，将沐浴后柔软的曲线转化为凌厉线条，腰际别着的两把微型脉冲枪在月光下泛着冷硬金属光泽。
登车前，她脚步微滞，侧首望向别墅。
塞壬在窗帘后无声扬起下巴——若她的目光再抬高几分，或许就能穿透这道月光铺就的狭缝，与他视线相接。
可惜没有。
那一眼转瞬即逝，她很快转身离去。
收回目光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确认装备是否齐全。
指尖在睡裤接缝处轻轻摩挲，塞壬想，倒也不算太遗憾。
那一眼必定是为他停留的。
否则她会看什么？一个记在她名下却鲜少踏足的家么？
秦书的悬浮车在帝国大厦前缓缓降落，艾恩的身影早已立在台阶之上。
“少将。”
她挑眉。这并非她初次造访帝国大厦，区区会面何至于让一位上校亲自相迎？
纵使第七军区与第十三军区达成合作，这般礼遇也显得多余。
“他们俩支使你来的？”
自然不是。
艾恩在心底轻叹，实在是受不了那对腻歪的模样，出来透口气罢了。白天劝迈克尔那些话简直就是多余。
秦书迈步向前，军靴在大理石地面叩出清脆声响。
“和好了？”
“青梅竹马嘛。”艾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二十年默契，哄人比调试机甲简单多了。”
思维圣殿内空无一人。守卫报告说那两人又闹矛盾，一个跑一个追，早没了踪影。
通讯器第七次发出忙音后，艾恩深深吸气，军靴后跟清脆相碰：“少将，请您先行入内。”说完便匆匆离去，想必是去寻人了。
秦书独自推开圣殿大门。
金属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喧嚣隔绝。冰冷的空气带着金属和电离子的味道灌入肺部。
作战服的纤维在环境温度调节下微微收紧，勾勒出她挺拔如剑的身形。
圣殿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空旷。巨大的数据柱从地面直通穹顶，无数光点在透明柱体内流动，如同星河被囚禁在方寸之间。
秦书的靴跟敲击在黑色镜面地板上，激起微弱回声。
“秦书，身份确认。”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让她脚步微顿。抬头望向声源——圣殿中央那个被蓝色光带环绕的透明舱体。
那就是传说中的“圣柜”。
“访问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自圣柜内部。
秦书向前走去，直到能清晰看见圣柜内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