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丞相府锦瑟院内却灯火通明,明日便是沈玉蓉出嫁三皇子之日。
侍女们捧着凤冠霞帔、珠钗环佩穿梭不息,可这满室的喜庆却化不开沈玉蓉眉宇间的阴郁。
“都退下。”她挥退众人,只留下心腹钱嬷嬷。
屋内静下来,烛火噼啪作响。
沈玉蓉从妆奁底层摸出一包用油纸裹得严实的物事,塞到钱嬷嬷手中,声音压得极低:
“嬷嬷,还是上次那地方,再去买一份‘梦里香’来。”
钱嬷嬷手一抖,脸上横肉微颤:“大小姐,这……明日就是大婚,若是被察觉……”
“怕什么?”
沈玉蓉眼神锐利如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元帕之事,必须万无一失。”
“只有用了它,让三皇子意乱情迷,才能掩盖……掩盖那日的痕迹。”
她想起马车上与二皇子的荒唐,以及那件被故意拿走的藕荷色肚兜,心头便是一阵刺痛与恐慌。
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已非完璧,尤其是三皇子。
钱嬷嬷见她神色,不敢再多言。
她揣好银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钱嬷嬷带着那包能让人意乱情迷的香料回来了。
沈玉蓉仔细检查过后,如同攥住救命稻草般将其紧紧藏于枕下。
她沐浴更衣,试图洗去满身的焦躁与不安,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绣的鸳鸯出神,等待着天明。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窗棂极轻微地响动了一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室内,无声无息地立在了她的床前。
沈玉蓉猛地惊醒,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周靖安!
“啊……”她惊呼声尚未出口,便被周靖安冰冷的目光扼住咽喉。
周靖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低沉,带着戏谑:“沈大小姐明日便要出嫁,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不知,那件藕荷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如今在何处?”
轰隆一声,沈玉蓉只觉得脑海中惊雷炸响,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怎么会知道?!
那日马车上的事,除了二皇子,竟还有第三双眼睛!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看来沈小姐是记起来了。”
周靖安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惊恐,“本公子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从今往后,你要为我做两件事。”
他逼近一步,阴影笼罩着沈玉蓉:“第一,嫁入三皇子府后,监视萧景烈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定期禀报于我。”
“第二,听从我的指令,设法安排我与你的好妹妹沈昭月……独处。”
沈玉蓉心头剧震,第一个条件在她意料之中,周家要对付三皇子不足为奇。
可第二个……沈昭月?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夹杂着嫉妒和怨恨的恶意涌上心头,竟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脱口而出:“周大公子竟是看上了我那乡下长大的妹妹?”
周靖安眼神骤然一冷,带着警告的寒意:“不该问的,别问。”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威胁,“若你敢阳奉阴违,我不介意让京城更多的权贵子弟,都尝尝沈大小姐身子是个什么滋味。”
“想必,以我镇国公府的权势,这点小事,不难办到。”
沈玉蓉遍体生寒,她知道周靖安说得出做得到。
她本想着先假意应承,再图后计——她手中还握着一张底牌,一个关于周后当年如何勾结逆王,借刀杀害先皇后的秘密。
她恨二皇子的薄情,恨周后的狠毒,也恨周靖安的胁迫,她本想借三皇子之力扳倒周氏一党。
可周靖安接下来的动作,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他闪电般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将一颗腥苦的药丸强行塞入她口中,逼她咽下。
“呃……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沈玉蓉抠着喉咙,惊恐万状。
“一点小玩意。”周靖安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每月会有人给你送一次解药。”
“若逾期未服,便会浑身剧痛,奇痒难耐,直至皮开肉绽,痛苦而死。”
“是乖乖听话,还是想试试这滋味,你自己选。”
喉间的苦涩与腹中隐约的不适让沈玉蓉彻底绝望。
她瘫软在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做。”
周靖安满意地笑了,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沈玉蓉蜷缩在锦被中,身体因恐惧和愤怒微微颤抖。
对二皇子、周后、周靖安的恨意,此刻尽数转移到了沈昭月身上。
若不是她回来,大伯母林婉柔的嫁妆本该由她继承。
她何至于铤而走险婚前失了清白于二皇子?
又何至于落入如今这任人摆布的境地?
沈昭月!都是因为她!
与此同时,皇宫凤仪宫内。
周后卸下钗环,对着一旁如同影子般的暗卫首领枭一,语气轻描淡写:“告诉厉枭,可以动手了。”
“三皇子成亲当日,给他送份‘大礼’。”
枭一垂首:“娘娘的意思是?”
“苏明远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罪证’,不是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了吗?”
周后把玩着指尖的金护甲,眼神冰冷,“百姓愚昧,易受煽动。”
“明日苏明远前去贺喜,若路上遇到‘义愤填膺’的百姓,言辞激烈,动起手来……”
“混乱之中,失手打死个把贪官,也是常有的。”
“记得,让厉枭的人混在里面,推波助澜,务必……做成铁案。”
“是。”枭一领命,身影融入黑暗。
而在丞相府另一端的揽月阁。
沈昭月正对月擦拭着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星痕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低声道:“少主,周靖安去了沈玉蓉房间,停留约一炷香时间。”
沈昭月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眸光在月色下显得清冷而深邃。
周靖安……在这个时辰私下接触即将出嫁的沈玉蓉?
这绝非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