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的晨雾裹着股腐烂的水草味，像泡了太久的酸菜缸。
张叙舟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每走一步都能听到 “咕叽” 的声响，烂泥里混着的芦苇根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拽着他的鞋底往深处拖。护江力仪表盘的指针在
点微微震颤，绿色的能量护罩外，空气里漂浮着细密的白色孢子，落在草叶上就变成半透明的霉斑，像给湿地蒙了层薄霜。
“声呐显示前方三百米有强能量反应。” 苏星潼举着银簪，簪身的红光在雾里散成模糊的光晕，“但奇怪的是，这能量波动很规律，像…… 某种呼吸。” 她突然按住耳机，“周伯的船队在苇荡外围遇到麻烦了，说船底像被什么东西吸住，开不动。”
青铜神雀突然从雾里钻出来，左翼的金芒比昨天更亮 —— 修复后的雀眼射出的红光，在苇秆上投下密密麻麻的符纹影子，像谁用红漆在草叶上画了无数个扭曲的 “水” 字。张叙舟顺着红光望去，只见成片的芦苇在无风自动，秆与秆摩擦的 “沙沙” 声里，竟藏着极细微的低频嗡鸣，听得人太阳穴发涨。
（是声煞。）他猛地捂住耳朵，指尖触到耳廓时，传来一阵熟悉的麻痒 —— 和 1346 章变异鱼鳞上的符纹震动频率完全一致。【涵洞底的焦皮味】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1987 年掉涵洞时，黑暗里除了自己的喘息，就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低频声，当时攥着的半块红薯干，焦皮味混着血腥味，成了唯一的锚点。
“护江力降了！ 点！” 苏星潼的声音发紧。她的银簪突然指向左前方的苇丛，红光中显影出个模糊的黑影，像头巨大的水怪，身体由无数根黑色的霉丝缠绕而成，每摆动一下，周围的芦苇就矮下去一片，被霉丝腐蚀成灰绿色的汁液。
张叙舟甩出三张超级菌符，符纸在雾里炸开绿色的光团。但那些霉丝像有智慧般，瞬间散开又迅速聚拢，光团只烧掉了表层的几根，核心的黑影反而变得更浓郁了。“它在吸收符能！” 张叙舟的后背沁出冷汗，这东西的进化速度远超预期，“苏星潼，调银簪的最高频率，我要看看它的核心！”
银簪的红光骤然变强，像根烧红的针刺破雾幕。黑影的中心终于显露出真面目 —— 不是什么水怪，而是个巨大的声呐装置，表面裹着层厚厚的黑霉，每秒钟都在发出 20 赫兹的低频波。装置的金属壳上，印着 “防汛应急 073” 的字样，与 1351 章周伯提到的沉船编号一模一样。
“是 1998 年沉船上的设备！” 张叙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想起陈阿婆的渔获日志，1997 年赵山河船队抛锚的位置，正好是这艘沉船的漂流轨迹终点，“他把防汛声呐改造成了煞力放大器！”
低频波突然变强，苇荡里掀起一阵黑色的 “霉浪”。那些白色孢子在波峰中凝聚成无数条小蛇，朝着护江队和赶来支援的渔民扑去。有个年轻渔民反应慢了些，被孢子扫到手臂，瞬间起了大片水疱，水疱破裂处流出黑色的脓水，疼得他满地打滚。
护江 App 的善念值从 5.85 亿跌至 5.8 亿，直播画面里的弹幕瞬间密集起来：“这东西太邪门了！”“快让渔民撤啊！” 周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喘不上气的急促：“张队，船底的黑霉结成网了！善念值再降，渔民们开始慌了！”
张叙舟突然注意到，那渔民滚过的泥地里，有几株不起眼的黄色小花没被孢子腐蚀，花瓣上的露珠还在反射着银光。他蹲下身仔细看，是芦苇荡特有的 “水烛花”，花蕊里的绒毛在低频波中微微震颤，却丝毫不受霉丝影响。
（这花能吸收声煞！）【粥里的红薯皮】的记忆带着暖意涌上来，10 岁那年的霉斑红薯虽然难看，却在最饿的时候给了他力气。原来真正的解药，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所有人听着！” 张叙舟抓起对讲机，“立刻采集水烛花的花蕊，越多越好！周伯，让渔民把船围成圈，用渔网装满湿芦苇，形成隔音带！”
护江 App 的善念值突然止跌回升。一条新的热门话题被顶上首页：【长江口渔民自发组成 “人墙”，用渔船阻断霉浪扩散】。下面的实时画面里，数十艘渔船在苇荡外围排成半圆，渔民们站在船舷边，用长杆将捆好的芦苇推入水中，组成道绿色的屏障。善念值计数器疯狂跳动，5.8 亿…5.85 亿…5.9 亿！
张叙舟将水烛花蕊揉碎，混入超级菌液中。青铜神雀突然俯冲，雀喙叼着菌液飞向声呐装置，绿色的液体在低频波中炸开，竟形成道透明的音障。那些黑色霉丝一接触音障，就像被烫到的塑料，瞬间蜷缩成球，露出下面锈蚀的金属壳。
“它的核心在装置底部！” 苏星潼的银簪刺入声呐装置的底座，红光中显影出块黑色的晶体，“是蚀江符的碎片！被黑霉包裹着，一直在吸收地脉能量！”
张叙舟的泉引指突然与晶体产生共鸣，指尖的金芒顺着霉丝的缝隙钻入。他清晰地感觉到，晶体里不仅有赵山河的煞力，还藏着另一股更古老的能量 —— 温润、厚重，像都江堰的地脉活水。【钢筋上的锈迹】的记忆带着灼痛感涌上来，1996 年数错钢筋时，老工头说的 “错了就改，别怕麻烦” 突然在耳边响起。
“不是摧毁，是剥离！” 张叙舟大喊。他引导金芒在晶体周围游走，像把精巧的手术刀，将黑霉与晶体一点点分开。青铜神雀的啼鸣突然拔高，与苇荡里的风声、水声、渔民的号子声融在一起，形成道清亮的声波，“人在堤在” 的声浪在湿地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颗净化符，落在黑霉上就腾起白烟。
当最后一丝黑霉被剥离时，黑色晶体突然爆发出蓝光。那是玉匣符箓的能量！晶体在空中裂成七片，分别飞向长江的七条支流，所过之处，被污染的江水瞬间变得清澈。护江力仪表盘的指针疯狂飙升，…… 点！绿色的能量护罩外，那些白色孢子纷纷落地，化作肥沃的泥土，滋养着新生的水烛花。
护江 App 的善念值突破 6 亿，首页推送的新闻标题振奋人心：【长江口湿地净化成功，古蜀水泽阵重现生机】。直播画面里，渔民们举着水烛花欢呼，周伯的船队正在清理船底的黑霉网，有个孩子捡起块脱落的霉丝，发现它在阳光下渐渐变成透明的水汽，不由得拍手大笑。
张叙舟望着声呐装置的残骸，突然发现底座上刻着行小字：“1998.08.15 于九江修复”。正是赵山河在录音带里提到的日期。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那些刻痕，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煞力装置 —— 赵山河当年修复它时，故意留下了水烛花能破解的破绽，就像在黑暗里藏了盏灯。
青铜神雀落在他肩头，左翼的金芒里映出个新的坐标：长白山。张叙舟摸出青铜镜，镜面的十二分坛光点中，长白山的位置正在剧烈闪烁，边缘的符纹与刚剥离的黑色晶体完全吻合。
“该去长白山了。” 他站起身，湿地的风带着水烛花的清香，吹散了最后一丝雾霭。护江力仪表盘的指针稳稳地停在
点，绿色的能量护罩外，芦苇荡里传来清脆的鸟鸣，那是被净化的湿地在重新呼吸。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苇丛深处，那里有片芦苇长得格外茂盛，组成个巨大的 “护” 字。“银簪说，这里的地脉能量已经和玉匣并网了。” 她笑着说，“以后就算没有我们，湿地也能自我净化。”
张叙舟最后看了眼那片 “护” 字芦苇，突然想起五姐当年塞给他的红薯干。原来真正的护江，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像这湿地里的生灵一样，彼此扶持，互相成就。赵山河留下的不只是阴谋，还有自我救赎的可能，而这份可能，最终在善念的浇灌下开成了花。
“出发。” 张叙舟的声音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告诉所有人，带上水烛花的种子 —— 长白山的冰雪里，或许正等着这抹绿色呢。”
青铜神雀振翅高飞，啼鸣声穿透云层，像在召唤着下一段征程。张叙舟望着它的背影，知道长白山的考验会更艰难，但他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因为他终于懂得，所谓护江，不过是在黑暗中相信光，在绝望里种下希望，然后等着它，像水烛花一样，在泥泞里开出一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