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派出所大院，这里的变化让林风有些恍惚。
原来的水泥地换成了防滑地砖，墙角装上了监控探头，连门口的值班室都变成了现代化的接警台。
看啥呢？不认识啦？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风转身，周卫国正站在档案室门口，手里抱着个纸箱。
老所长两鬓已经全白，但身板依然挺直，只是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即将离任的怅惘。
老所长！
林风快步上前接过纸箱，这些活让年轻人干就行，您怎么还自己动手？
周卫国拍拍手上的灰：最后一班岗啦，总得站好。
这些档案跟了我十几年，得亲手交给下一任才放心。
纸箱里装的是历年来的工作笔记，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还写着带徒弟林风工作记录。
林风心头一热：您还留着这些？
那可不！
周卫国领着林风往办公室走，你第一次出现场的记录都在里头。
那时候啊，连个执法记录仪都没有，全凭手写。
所长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只是墙上多了几张新合影。
林风注意到，周卫国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打包到一半的纸箱，里面装着茶杯、笔记本和一些个人物品。
真要退休了？林风轻声问。
下个月就到站啦。
周卫国泡了两杯茶，茶叶在开水中缓缓舒展，三十八年，够本了。
茶是林风以前最爱喝的茉莉花茶，老所长居然还记得。
您退休后有什么打算？林风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视线。
周卫国望向窗外：回老家种地去。
你师娘念叨好几年了，说想在院子里种点菜，养几只鸡。
这时，几个老民警闻讯赶来。
真是小林啊！
户籍警王大姐激动地说，哦不对，现在该叫林总了！
你当年最爱吃我做的炸酱面，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林风笑道，王大姐的炸酱面，我能吃三大碗！
老刑警赵师傅捶了林风一拳：
好小子！现在可是咱们南城派出所的骄傲！
上次省厅来人调研，局长特意带他们来看你当年睡过的宿舍！
说笑间，林风注意到周卫国悄悄抹了下眼角。
走，带你去看看现在的值班室。周卫国站起身，跟你那时候比，可是鸟枪换炮了。
崭新的指挥大屏上实时显示着辖区各个监控画面，接警系统直接连通市局指挥中心。
年轻民警们熟练地操作着设备，见到周卫国都恭敬地起身问好。
这些都是好苗子。
周卫国低声对林风说，就是经验还浅，你得帮着多带带。
回到办公室，周卫国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局里。
林风打开一看，是一份关于完善基层派出所装备的建议书，密密麻麻写满了具体方案。
您都要退休了，还操心这些？
正因为要退休了，才得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周卫国神情认真，基层不容易啊。
设备老化、人手不足...这些问题不解决，吃亏的是老百姓。
中午，周卫国执意要请林风去以前常去的小饭店吃饭。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周所！小林！好久没见你们一起来吃饭了！
还是老位置，还是那几个招牌菜。周卫国给林风夹了块红烧肉：
记得你刚来时，每次破案都要来这庆祝。有次抓了个惯偷，你一口气吃了四碗饭。
林风咽下口中的饭菜：那会儿年轻，饿得快。
现在也不老。
周卫国注视着他，四十出头就当总队长，前途无量。但是小林...
老所长的语气突然严肃：
位置越高，责任越重。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咱们当警察是为了什么。
为了老百姓。
林风放下筷子，坐直身体，您教的，我一直记着。
饭后，林风陪周卫国回派出所收拾办公室。
老所长一件件整理着物品，动作缓慢而郑重。
这个给你。
周卫国把一个旧闹钟递给林风，你当年总迟到，我就买了这个闹钟放你宿舍。
现在...留个念想吧。
闹钟的电池盖已经生锈，但指针还在走动。
我会好好保管。林风郑重接过。
临走时，全所民警都出来送行。周卫国一个个叮嘱过去，像个即将送孩子远行的父亲。
所长，我们会想您的！年轻民警们红着眼睛说。
周卫国拍拍他们的肩膀：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坐进车里，林风最后看了眼后视镜。周卫国还站在派出所门口，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手机响起，是王大队长打来的：林总，下周的全省刑侦会议方案发您邮箱了。
知道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另外，帮我联系干部处，我要推荐一个特别顾问。
谁啊？
周卫国所长。虽然他就要退休了，但他的经验，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财富。
车子驶出派出所大院，林风最后看了眼后视镜。老
所长依然站在那儿，像一棵扎根警营三十八年的老松。
有些人即将离开，但精神永远都在。
而警察这份事业，正是靠着这样的传承，才能永远守护着万家灯火。
回到省城的第二天，林风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周卫国的号码。
老所长？有什么事吗？
林风立即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周卫国爽朗的笑声：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我最得意的徒弟打电话了？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风也笑了，是不是所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确实有事要找你。
周卫国的语气认真了些，明天有空吗？来家里吃个饭，你师娘念叨你好久了。
林风看了眼日程表：明天下午有个会议，结束后我马上过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
周卫国顿了顿，记得穿便服来，别开警车。
这个要求让林风有些疑惑，但他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