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两人并排躺在宽大的床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两道平行的影子。谁都没有翻身，但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声响——比平时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布料偶尔摩擦的窸窣声——都昭示着彼此清醒的状态。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了十几分钟，虞小满终于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面朝陆怀瑾的方向。她对着夜色里那个模糊而挺拔的轮廓，带着一丝狡黠和试探，轻声提议：“陆怀瑾，要不……来个晚安吻？”
旁边的人没有任何回应，连呼吸声都仿佛刻意放轻了。
虞小满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心里嘀咕：这么快就睡着了？刚才不是还醒着吗？ 她有些不甘心，悄悄支起身子，把脑袋探过去，想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她的脸颊刚刚凑近，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在黑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眸里——陆怀瑾根本就没睡，他一直醒着，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陆怀瑾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带着少女清甜气息的脸庞，脑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瞬间崩断。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几乎是出于本能，一只大手迅速而有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随即低头，精准地攫取了她微张的唇瓣。
这个吻，与下午在车里那个带着试探和生涩的吻截然不同。仿佛某种封印被解开，陆怀瑾无师自通般地变得极具侵略性。他的舌灵活地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细节处流露出惊人的细腻，时而深入探索，时而轻柔舔舐。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从紧密相贴的唇齿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虞小满只觉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氧气似乎都被夺走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陆怀瑾坚实紧致的胸口掐了一下，像是无声的抗议，又像是情动的回应。
这小小的动作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更猛烈的火焰。陆怀瑾的呼吸愈发粗重，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吻势骤然加剧，如同强风暴雨，带着吞噬一切的热度，将她所有的呜咽和思绪都席卷而去。
这可不是在车里……这是在家里……在床上……
这个认知让空气中的暧昧浓度急速飙升，危险的信号在虞小满脑中闪烁。意乱情迷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怀瑾身体的变化，那灼热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线条，无不昭示着他已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就在虞小满以为自己今晚可能要“在劫难逃”时，陆怀瑾却用尽巨大的意志力，猛地松开了她。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声。
短暂的平复后，虞小满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戏谑，意犹未尽地评价道：“啧……陆怀瑾，你进步神速啊？”
“……什么？”陆怀瑾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困惑。
“没什么，”虞小满轻笑，转而问道，带着点小女生的好奇，“喂，陆怀瑾，你这……是初吻吧？”
“……嗯。”他坦然承认，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不问问我么？”虞小满故意逗他。
“不问。”陆怀瑾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探究她过去的欲望。
“那……你就不介意我可能……”虞小满还想继续逗他。
“不介意。”陆怀瑾打断她，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包容，“睡吧。”他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也不想给她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直接伸手扯过自己那边的枕头，略带霸道地盖在虞小满还想说话的脑袋上，随即迅速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你干嘛去？”虞小满扒拉开枕头，看着他已经站在床边的身影问道。
“……冲澡。”陆怀瑾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压抑。
虞小满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嘴，在被窝里闷闷地笑出了声，肩膀一抖一抖的。这家伙，自制力崩盘后，只能靠物理降温了。
这一次，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持续了比爬山回来那次更长的时间。当陆怀瑾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和清新的皂香重新回到卧室时，床上的虞小满已经睡着了。
她睡姿很好，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安静地蜷缩在床的一侧，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仿佛刚才那个撩人而不自知的“小妖精”不是她。
陆怀瑾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着床上已然熟睡的人儿。
虞小满侧躺着，呼吸清浅均匀，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柔和的阴影，卸下了白日里的灵动与偶尔的“语出惊人”，此刻的她安静得像一幅沉睡的江南水墨画，带着不设防的纯真。冷硬的眉眼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被月光洗过一般，变得无比柔和，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或许是身体的本能早已战胜了理智的桎梏，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谨慎得如同在拆解一枚最精密的引信，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尽量不惊扰身旁的温暖源。
身体紧挨着床沿，与她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但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温热，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清甜气息。他闭上眼，试图强制自己入睡，然而，刚刚被冷水强行压制下去的生理躁动虽已偃旗息鼓，但心底那片被彻底搅乱的涟漪，却一圈圈扩散开来，久久未能平息。
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溯。
“这进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一个冷静的、属于他惯常思维模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从他正式确认关系，到如今同床共枕（尽管什么都没发生），中间相隔的时间短得惊人。在他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里，男女交往应当循序渐进，发乎情，止乎礼。如此迅速地发展到同床共枕这一步，在他过往的认知里，是绝不符合“规矩”的，甚至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意味。
他是陆怀瑾，是习惯了掌控、秩序和界限的陆怀瑾。他的人生轨迹本该是清晰、冷静且高度自律的。
可是……
另一个更强大的、源自内心最深渴望的声音，轻而易举地盖过了前者的质疑。
可是他却不想遵守那些所谓的“规矩”。
从她不经意的闯入他的生活，在他面前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通透和偶尔惊世骇俗的言论……她就像一束不受控的、强烈而温暖的光，不由分说地照进他原本严谨甚至有些灰暗的世界。
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看似“逾矩”的互动，都像是在他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一道小小的裂缝。而今晚，当她那样毫无保留地贴近他，用那双清澈又带着迷蒙的眼睛望着他时，他感觉自己坚守多年的原则和自制力，在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
是的，魔力。陆怀瑾想不出更贴切的词。一种让他明知道不该如此，明知道前方可能是失控的深渊，却依旧甘之如饴地被吸引、被支配的魔力。他心甘情愿地打破自己设定的界限，沉溺在这份陌生却令人心悸的亲密之中。
规矩？界限？在想要靠近她、守护她、乃至……彻底拥有她的本能面前，那些曾经固若金汤的东西，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微微侧过头，在黑暗中再次望向她模糊的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奇异的安宁感，缓缓取代了之前的躁动与自我审视。他想，或许不是进度太快，而是他等待这一刻，等待这样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打破所有规则的人，已经等了太久。
想到这里，他心中最后一丝纠结也烟消云散。
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床中央挪动了一点点，直到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然后，也真正地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心底的涟漪渐渐平复，化作一片温柔而坚定的潮汐，拥着他，走向有她在梦境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