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碑的封印最终还是稳住了。
当凌洛漓拖着满身伤痕走出通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赵岩带着幸存的修士在山脚下筑起了临时防线，石磊正用绷带缠着手臂，看到他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可当看清他空着的双手和空洞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赵岩的声音艰涩。
凌洛漓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那片冰蓝色的花瓣，花瓣上的光芒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像风中残烛。他走到一块平整的岩石旁坐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花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度。
雪狐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蹲在他脚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裤腿，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商逸冰救下它时的温柔，与她最后决绝的背影在凌洛漓脑海里交织，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洛漓哥，喝口水吧。”石磊递来一个水囊，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苍玥前辈……没能撑住。她在最后关头，用自身灵魄补全了守界碑的封印，还说……说逸冰姐或许还有救。”
“还有救？”凌洛漓猛地抬头，眼中死寂的灰烬仿佛被点燃了一丝火星，“她在哪？苍玥说什么了？”
“前辈说，噬灵莲子虽然吞噬了逸冰姐的灵力，但也净化了邪力，她的魂魄应该没散。”赵岩急忙补充，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镇魂晶，“这是从守界碑的裂缝里找到的，上面沾着逸冰姐的冰脉气息，或许能通过它找到她的魂魄碎片。”
镇魂晶上确实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冰蓝，与凌洛漓手中的花瓣隐隐呼应。他紧紧攥住晶块，指节泛白：“怎么找？”
“需要集齐七块镇魂晶，再以星主血脉为引，开启‘溯灵阵’。”赵岩的语气凝重，“但现在守界碑周围的镇魂晶几乎全被邪力污染，剩下的……可能散落在域外各地，甚至……回到了我们的世界。”
凌洛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被邪气侵蚀的黑色平原，又看向通往裂隙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中原大陆的轮廓。无论有多难，他都要找到逸冰的魂魄碎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先回中原，从长计议。”
返回中原的路比来时更艰险。裂隙的不稳定让空间乱流更加狂暴，凌洛漓用星主血脉护住赵岩和石磊，自己却被乱流划伤了多处，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像一道道狰狞的蜈蚣。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紧紧攥着那片冰蓝花瓣和破碎的镇魂晶。每当花瓣的光芒减弱一分，他就将更多的灵力注入其中，像是在维系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穿过裂隙，踏上中原土地的那一刻，熟悉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黑风谷的血腥，桃花谷的温暖，静心崖的初遇……无数与商逸冰相关的记忆涌来，凌洛漓的脚步顿了顿，眼眶泛红。
“先去药王谷吧。”商逸冰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微弱得像幻觉，“祖父的医书里，或许有聚魂的方法……”
“逸冰？”凌洛漓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手中的花瓣微微发烫，“是你吗？逸冰！”
花瓣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沉寂下去。但凌洛漓知道，那不是幻觉，是她的魂魄碎片在指引他。
“去药王谷。”他对赵岩和石磊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药王谷坐落在连绵的青山之中，谷口的石碑上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是商逸冰祖父的手笔。谷内药香弥漫，溪水潺潺，与域外的荒芜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可当他们走进谷内，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药圃里的灵草枯萎了大半，炼丹房的药炉积了厚厚的灰尘，只有正屋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一本医书，书页上有商逸冰娟秀的批注。
凌洛漓走到书桌前，指尖抚过批注的字迹，那是她十六岁时写的：“原来‘还魂草’真的存在，若有朝一日能找到，定要炼出聚魂丹，救尽天下枉死之人。”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眶瞬间湿润。原来，她早就想过聚魂之法。
“洛漓哥，你看这个！”石磊在书架后惊呼，手里拿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完整的镇魂晶，晶体内封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冰莲虚影，正是商逸冰的本命灵花。镇魂晶旁边，还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洛漓亲启”。
凌洛漓的手指颤抖着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洛漓，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不在。别难过，医者终有一死，能护着你想护的人，我很满足。祖父说，镇魂晶能温养魂魄，若我的冰脉灵力有幸残留，或许能借着它再看你一眼。桃花谷的冰莲该开了，记得替我多浇些溪水，那里的水，最养莲。”
信的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冰莲，旁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凌洛漓将信纸按在胸口，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他仿佛能看到她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会找到你的，逸冰。”他轻声说，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桃花谷的冰莲，我会替你浇到我们一起回去的那一天。”
赵岩看着他手中的镇魂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这枚镇魂晶很纯净，正好可以用来启动溯灵阵的第一阵眼！”
石磊也激动起来：“那我们赶紧找找，谷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镇魂晶！”
凌洛漓点点头，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连同那片冰蓝花瓣和破碎的镇魂晶一起，贴身藏好。他环顾这间充满回忆的屋子，仿佛看到商逸冰在这里读书、制药、对着药炉傻笑的身影。
他知道，寻找魂魄碎片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和挫折，但他不会放弃。
因为他答应过她，要一起回家。
药王谷的风穿过窗棂，带着淡淡的药香和溪水的气息，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誓言。而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医书，在风的吹动下轻轻翻动，停留在记载着“还魂草”的那一页。
希望的微光，正在冰莲烬处，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