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赴任之前之前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苗侗自治州贫穷落后，却没料到会落后到这份上。
家家户户洗澡，竟还得用大锅烧开水，再倒进木桶里将就。
方才桑吉娜走后，陈青云见天气又热又潮，便烧了满满一锅水倒进木盆。
一边搓澡，一边哼起了老歌。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我在等着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正搓得兴起，唱得忘形，哪曾想桑吉娜会突然推门而入？
“桑主任，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陈青云的声音里满是窘迫，手里的毛巾攥得更紧，几乎要绞出水分来，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裹成粽子。
可被恨意与绝望冲昏头脑的桑吉娜，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桑吉娜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局长，我决定了。”
“今晚就整理一份名单，把像张怀远州长那样可以策反的人列出来，明早就给您。”
陈青云又惊又喜，心里却猛地打了个突。
上一秒桑吉娜还义正辞严地拒绝，忌惮嘉措三世在自治州一手遮天的权势，怎么转瞬间就变了主意？
正纳闷时，桑吉娜的哭声突然拔高，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
“我既然答应跟您一起扳倒嘉措三世，就求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借我一笔钱。”
陈青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桑吉娜态度骤变，是遇上了急用钱的难处。
“钱的事好说，我可以借给你，只是……不知道你急需用钱是为了……”
这一问，像是捅破了桑吉娜强忍的堤坝。
哽咽着将女儿在医院的惨状，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每说一句，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也许是因为桑吉娜是本地土司后裔，常年劳作让身形显得健硕。
此刻泪水纵横间，胸前的衣襟被哭得湿透，那抹晃眼的白随着抽噎不住起伏。
可陈青云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艰难地用毛巾裹住身体，从木盆里起身时溅起一串水花，伸手轻轻拍着桑吉娜的后背安抚。
“桑主任，你先别急。”
“小豆包的病，我不仅会借你钱，还会联系省城最好的医生，一定想办法治好她。”
这句承诺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桑吉娜为母则刚的硬壳。
再也撑不住，猛地扑进陈青云怀里，肩膀剧烈耸动着，泪水浸透了陈青云胸前的毛巾。
“谢谢你，陈局长……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青云温柔地帮桑吉娜拭去眼角的泪，“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是你下定决心跟我一起扳倒嘉措三世，要为自治州反腐，这份勇气换来了这一切。”
“这不仅是给小豆包换来了生机，更是给沧澜古城、给整个苗侗自治州的百姓，换来了黎明的可能。”
桑吉娜埋在陈青云怀里，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把陈青云的脖颈濡得一片温热。
“明天一早，我们就以去乡下旅游采风的名义，去接那个星仔。”
怎料陈青云却眉头微蹙：“用旅游采风的名义？会不会太冒险？”
“万一打草惊蛇，让嘉措三世起了疑心……”
“放心。” 桑吉娜猛地抬头，眼底的泪雾散去，闪过一丝清明。
“实不相瞒，我这个办公室主任，本就是嘉措三世派来监视你的。”
“只要我给他回话说，你确实跟 47 号技师有了关系，打算彻底融入本地的圈子，他定会深信不疑。”
“明天我就汇报，说你想下乡体验苗侗自治州的风土人情，他绝对不会多想。”
陈青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既然如此，明天就按这个法子来。”
“好，全听陈局长安排。”
“别叫局长了。”
陈青云笑了笑，语气亲和了许多，“以后我叫你桑姐，你喊我老弟就行。”
桑吉娜连忙摆手，指尖在身前划出慌乱的弧度：“这可不行，官场规矩还是要讲的……”
“规矩能讲，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也算半个家人了，不必这么生分。”
陈青云话没说完，方才匆忙裹住的毛巾本就没系紧。
此刻随着手势一松，竟直直坠到脚边。
好在陈青云反应极快。
这种时候，没急着去遮自己，反倒先伸手捂住了桑吉娜的眼睛，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桑姐……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可手刚捂上去，就被桑吉娜轻轻拨开了。
只见桑吉娜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耳根却已恢复了常态，语气竟带了点打趣的意味。
“多大点事，刚才进来时该看的都看了，还怕再看一眼？”
“再说了，我都是当妈的人了，啥没见过？”
说罢，桑吉娜转身准备离开，想回去好好歇着，为明天接星仔养足精神。
临到门口，却又回头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浪荡的笑，声音里裹着夜风似的暧昧。
“陈局长……哦不，老弟，不得不说，你确实比我家那口子……壮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