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寂灭漩涡已降至她头顶不足三丈之处,恐怖的吸力传来,阿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飘起,道道灰黑色的气流正从她七窍中、从周身毛孔中被强行抽出,汇入漩涡之中!
“阿雅!”我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不顾那足以将金石碾为齑粉的寂灭威压,合身扑上,双臂一张,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那冰冷刺骨、几乎已不似人躯的身体!
在抱住她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冰寒与空无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正在走向终极灭亡的宇宙!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思维停滞,护体真气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一个念头在即将冻结的识海中炸响!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鲜血喷出,借助剧痛刺激,疯狂运转混沌真气。同时,我一把扯开衣襟,将青鸾所赠、已布满裂纹的暖玉按在心口,一股微弱的暖意护住心脉。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祭出混沌幽冥龛!
幽冥龛一出,似乎感应到了同源却更高等的寂灭之力,顿时幽光大盛,剧烈震颤起来!我心中发狠,不顾大师叮嘱,强行以神念催动幽冥龛中那点与幽冥血海的微弱联系,将其对准了上方的寂灭漩涡,厉声喝道:“幽冥敕令!万魂归宗!给我吸!”
我竟是要以幽冥龛为媒介,强行引导、吸纳那寂灭漩涡的力量!此为饮鸩止渴,但此刻已别无他法!
幽冥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上边狰狞鬼首仿佛活了过来,张开大口,疯狂吞噬着垂落的寂灭之气!然而,这寂灭之力层次太高,远超幽冥龛所能承受!龛身瞬间布满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眼看就要崩碎!
“噗!”我受到反噬,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双臂却将阿雅箍得更紧!我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混沌真气,毫无保留地渡入阿雅体内,不再试图驱散或对抗她体内的寂灭之力,而是以其包容特性,试图包裹、中和那两股冲突的力量,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阿雅!撑住!我来了!”我在她耳边嘶声呐喊,尽管知道她可能早已听不见。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这股同源而异质的混沌之气,或许是那不顾生死的拥抱唤醒了她深藏的一丝灵性,阿雅剧烈颤抖的身体微微一滞。她体内那原本被寂灭之力压制的太阴玄姹本源,竟在混沌真气的引导下,开始自发地与我渡入的纯阳之气交融!
阴阳交汇,混沌初开!一股微弱却蕴含着“生”之奥义的生机,竟在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间悄然滋生,如同在无尽寒冬中破冰而出的嫩芽,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寂灭!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脆响!那不堪重负的混沌幽冥龛,终于彻底炸裂开来!
碎片纷飞中,一声充满极致怨毒与惊怒的咆哮,猛地从炸裂的幽冥龛中传出:“啊——!王文远!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引动域外寂灭之力,坏我本源精血!毁我千年大计!”
随着这声咆哮,一滴殷红欲滴、却散发着滔天魔威与浓郁血气的血珠,自玺心飞出,悬浮半空,剧烈震颤,试图遁走!这正是幽冥魔尊潜伏在阴阳龛中的一缕本源精血所化!
然而,这滴魔尊精血的出现,却仿佛激怒了上空那纯粹的寂灭漩涡!漩涡旋转骤然加速,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锁定血珠!对于代表“终结”的寂灭而言,这充满“存在”与“欲望”的魔血,乃是极大的挑衅与“杂质”!
“不!休想吞噬本尊!本尊要统治世间,不要归于虚无!”血珠中传出魔尊惊恐的意念波动。它疯狂挣扎,爆发出浓郁的血光,试图抵抗。
但寂灭漩涡的力量层次显然更高!血珠被死死吸住,一点点拖向漩涡中心。
“本尊不甘心啊——!”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厉啸,那滴魔尊本源精血,竟猛地自我炸裂开来!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精纯至极的血气能量,混合着幽冥魔尊的残存意志,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这股力量如此庞大,甚至让那寂灭漩涡都猛地一滞,旋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
我福至心灵,不顾自身重伤,用尽最后力气,操控着那炸裂的已融入寂灭之力的幽冥龛碎片,化作数道流光,层层叠叠地罩向那停滞的漩涡核心!碎片上的寂灭之力与漩涡同源,竟暂时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封印!
“蓬——!”
一声闷响,那恐怖的寂灭漩涡,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猛地收缩,继而化作一团漆黑的烟花,消散于无形。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痕,很快也弥合了。天际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那死寂的昏黄。
几乎在漩涡消失的同时,那炸裂的魔尊精血所化的磅礴血气,失去了最主要的吸引目标,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近在咫尺的阿雅下意识地张口一吸,尽数吞入腹中!
“呃……”阿雅身体剧震,原本透明虚幻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苍白的皮肤下涌起惊人的血色,那肆虐的寂灭之力似乎被这股庞大的血气暂时压制了下去!
更让我惊愕的是,她小腹丹田位置,突然传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将紧紧抱着她的我牢牢吸住!我体内残存的混沌真气与她体内的太阴玄姹之气,在这外力的催化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发交融、循环!阴阳和合,混沌衍生,竟转化出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之力,反哺回我们二人几乎干涸的身体!
在这生机之力的滋养下,阿雅的身体迅速发生着蜕变。冰冷的触感逐渐被温润取代,僵硬的肢体变得柔软,胸口甚至传来了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声!她……她正在从一具冰冷的尸身,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
而那股生机之力,也让我重伤之躯快速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吸力渐渐消失。我依旧紧紧抱着阿雅,感受着她胸腔内那颗越来越有力的心跳,以及肌肤传来的温热触感,恍如隔世。
怀中的阿雅,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死寂,而是充满了迷茫,以及一丝……初生般的懵懂。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我脸上,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极其沙哑、却清晰无比的音节:
“情……郎!”
我心头巨震,热泪瞬间涌出:“阿雅……你……你回来了!”
就在这时,那炸裂的混沌幽冥龛碎片,在空中盘旋飞舞,它们吸纳了部分寂灭之力和魔尊血气,竟在我混沌真气的余韵下,自行凝聚、融合,最终化作一颗龙眼大小、一半纯黑、一半莹白、缓缓旋转的珠子。珠子散发出一种混沌未分、生死相依的奇异道韵。
混沌珠成型后,嗖的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我的眉心,直接沉入了我的丹田气海之中,安静悬浮,与我的混沌真气隐隐共鸣。
我愣在原地,内视着丹田内那颗奇异的珠子,又看看怀中已然复活、眼神清澈却带些迷茫神情的阿雅,再回想方才那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只觉得一切如同梦幻。
幽冥魔尊隐藏的暗手被破,寂灭漩涡被暂时逼退,阿雅因祸得福重塑肉身……这看似绝境,竟硬生生被我们搏出了一线生机!
然而,我知道,危机远未结束。那寂灭漩涡背后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阿雅新生后的身体,以及我丹田内那颗神秘的珠子,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荒原的风依旧冰冷,但怀中人的体温,却让我看到了黑暗中微弱的光芒。我扶起虚弱的阿雅,轻声道:“阿雅,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