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还在IcU里抢救。我和岳父岳母、我妈、还有我姑,五个人挤在急救室门外的等待区域,这里早已被焦虑填满。走廊两侧的座椅密密麻麻排着,坐满了神色凝重的人,有低头抹泪的女人,有双手合十不停祈祷的老人,还有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的男人,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人们压抑不住的叹息和偶尔爆发的啜泣,每一种声音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我们五个人,只勉强占了两个相邻的座位,还是好不容易等前面一家人离开才抢到的。座椅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坐久了浑身发僵,但没人舍得多占一秒,大家默契地轮流休息。轮到谁坐着,其余人就或靠墙站着,或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走动,试图缓解双腿的酸胀,可心里的沉重却半点也减不下来。我妈靠在墙角,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圈红肿,嘴唇抿得发白,自从苏岚被推进IcU,她就没说过几句话,只是时不时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这样就能看穿里面的情况。我姑则不停地搓着手,眼神里满是焦灼,偶尔会轻声安慰我妈几句。岳父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脊背挺得笔直,可我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和微微泛白的指节,他一直在强撑着,试图给大家一个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轮到我和岳母坐在那两个座位上。刚坐下没多久,岳母就率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像是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我和你爸也听过一些传言,说是你从事了出马的行业,我和你爸,意见有点不太一样,你爸是绝对不信这个,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确实解释不清。”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看着岳母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心里猛地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眼眶瞬间就热了。他们不知道,这近一年来,我们到底经历了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艰难与挣扎,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深夜里的惶恐、一次次的无助,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我强忍着泪水,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对岳母说道:“妈,那些虚无缥缈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真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苏岚好好的,能平平安安地从里面出来。”
岳母看着我泛红的眼眶,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心疼,她拍了拍我的手背,那只手带着岁月的温度,却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力量。随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聊什么,只是并肩坐着,沉默地望着IcU的大门,空气中只剩下周围此起彼伏的叹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透,又慢慢走向深夜,走廊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冷清。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凌晨。岳父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现在人家医院里不让见苏岚,咱这么多人在这儿也是白搭,熬夜熬着也没用,还伤身体。不如让几个人先回去休息,咱倒倒班,轮流过来守着,这样也能撑得久一点。”
大家听了,都纷纷表示同意。我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得留着精力等苏岚出来。”岳母也点头:“我和你妈、你姑是陪着苏岚坐救护车来的,一路折腾到现在,是有点扛不住了。”我姑连忙说道:“我没事,我还能再守会儿,让他们年轻人先回去休息休息。”
我岳父和我是一起开车来的,他年纪不小了,又一路操劳,肯定是要回去休息的。大家开始互相推让,我妈想让岳母和我姑先回去,岳母却坚持让我妈回去。我姑更是一个劲地摆手,说自己能多守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这样推来推去,最后经过再三商量,决定让岳父开车,带着我和姑姑先回去休息,我妈和岳母留在医院继续守候。毕竟姑姑终究是外人,不是至亲,总不能让人家也跟着我们熬夜受罪,我们已经麻烦她太多了。
告别了岳母和我妈,我们三个人走出医院。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人打了个寒颤。医院门口的路灯昏黄,照亮了空荡荡的街道,偶尔有几辆车驶过,留下一串模糊的车灯轨迹。坐进车里,车厢里一片沉默,岳父发动车子,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回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乱糟糟的,苏岚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那一晚,我彻夜难眠。回到家,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不明白,这一年来,我俩到底经历了什么?原本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苏岚突然出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要是说苏岚出事跟玄学一点关系没有,我也不信。毕竟是苏岚自己亲口预测到出事时间的。
乱糟糟的,我脑袋头痛欲裂,我所追求的一切,那些我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到底是对还是错?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找不到答案,只觉得满心的迷茫和痛苦。我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匆匆起床,驱车赶往医院。我和岳父是各自开车过来的,因为前一天晚上情况紧急,我们跟门卫大爷好说歹说,才勉强临时把车停在了医院里面。可今天不一样,医院里的停车位早就满了,只能把车停在济南槐荫区的人防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没想到,那里的车位也异常紧张,我们到的时候,排队等着停车的队伍已经排出去老远,一眼望不到头。
我只好跟着队伍慢慢挪动,车里的空气沉闷,大概都是来医院探望病人的。我们就这样一点点往前挪,足足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终于找到了停车位。下车后,我快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心里满是对苏岚的牵挂,只想早点知道她的情况。
等我赶到医院的急救室等待区域时,看到我妈和岳母正坐在那里,神色比昨天稍微缓和了一些。我连忙上前问道:“妈,岳母(这里是为了区分,一般双方的母亲都是叫妈),苏岚怎么样了?有消息吗?”岳母看到我,连忙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有好消息!刚才医生过来了,说苏岚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再观察观察就可以从IcU里转出来了,转到2楼的重症观察室,虽然还是不能随便探视,但至少可以见到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被挪开了一角,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些。我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总算熬出一点希望了。”
我和岳父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医院,岳父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说道:“太好了,只要情况在好转,就好。”
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等到了下午,我们才跟着医护人员的指引,来到2楼的重症观察室门外,这里的环境比IcU外面稍微宽松一些,虽然依旧有不少等待的家属,但气氛没有那么凝重了。我们隔着窗户,远远地看到苏岚躺在病床上,身上还连着一些仪器,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期盼,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正当我以为,之前所有的虚无缥缈的,如梦幻泡影的事情都已经离我们远去的时候,又发生了特别离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