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那张电影票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边缘已经起了皱。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转身，将票轻轻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有些关系，宁愿保持现状，也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失去。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刮过校门口拥挤的人流。
季宴提着她的行李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沈清澜猛地转身，季宴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檀香气，近到他看清她长长的睫毛。
“季宴。”
沈清澜站定，抬眸直视他：“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
话题才刚刚丢出，宿舍楼上的窗户突然“哗啦”打开，一向爱起哄的苏晓又探出半个身子：
“哟，这大清早的演偶像剧呢？”
季宴耳根瞬间红透，后退时差点踩翻身后的行李箱。
楼上苏晓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周婷努力憋笑的咳嗽。
“我先回去了。”
他喉结滚了滚，突然弯腰拎起歪倒的箱子，“你先休息。”
沈清澜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季宴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像片羽毛，轻飘飘地钻进他耳里，挠得他脚步一顿。
却到底没敢回头。
沈清澜正望着季宴远去的背影，886突然在她识海里蹦出一句：
【大佬，您这波操作，好像个渣女啊。】
她眉梢一挑，慢悠悠转身往宿舍走，“这叫战略拉扯。”
沈清澜轻哼一声，“谁让他磨磨蹭蹭不主动。”
沈清澜余光瞥见那个停在梧桐树下的身影，季宴明明已经走出十几米，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我倒要看看——”
“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系统空间内，886默默调出季宴昨晚在房门外徘徊的监控录像，心率曲线飙到120。
【大佬，你要和他在一起了？】
886还是想确定一下，总觉得事情发展的有点过于顺利了。
宿舍楼的玻璃门映出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回了句：“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886默默翻了个白眼。
【啧，口是心非的大佬。】
昨晚大佬翻身20次，向来沾床就睡的人，居然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小时呆。
沈清澜一顿，眼尾微微眯起：“你最近数据分析模块是不是该升级了？”
“再多嘴，要不要我在识海给你放《大悲咒》，24小时循环播放。”
886立刻闭麦，数据流里飘过一行小小的、委屈的省略号。
回到宿舍睡的当晚，沈清澜又一次失眠了。
宿舍的床板太硬，远不如季宴家的床柔软；
被褥也少了那股阳光晒过的暖意，更缺少了隔壁房间那个少年的气息。
她想起他每晚睡前总会对着她房间的方向静静出神，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才安然入睡的模样。
他总是用他那满含情愫又克制的眼神看着她。
那缕熟悉的冷檀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连灵魂的波动都如此熟悉。
两个小世界，遇到同一个灵魂，这个概率有多大？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比起谢临渊毫不掩饰的炽热，季宴的克制隐忍反而更让她心尖发颤。
他看她的眼神，像极了记忆里那条小青龙。
百年的孤寂岁月里，只有它始终安静地盘踞在她身侧，笨拙地逗她开心，用那双澄澈的龙瞳无声地诉说着陪伴。
只是习惯了身侧的温度，忽然空了，心里便没来由地泛起烦躁。
悠长的岁月里，她曾独自走过，从不觉得寂寞。
可偏偏在尝过陪伴的滋味后，再回到孤身一人时，竟觉得连时光都变得难以忍受。
或许这次任务结束后，她终于能揭开小青龙的身份之谜。
那时的她，总是高高在上。
对世间万物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漠然。
即便察觉到他并非妖界生灵，即便隐约猜到他身份特殊，她也从未深究。
不过是个陪在身边解闷的小仙宠罢了，他的来历、他的目的，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可如今回想起来，那双总是安静注视着她的龙瞳里，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那时的清澜上神，或许读不懂那双龙瞳里翻涌的暗潮。
可如今她已然懂了。
那沉默的注视里，是千年万年也化不开的执念，是甘愿敛去锋芒俯首为宠的隐忍，更是连神魂都镌刻进她气息里的宿命。
原来最初的羁绊，早在那百年相伴时，就已无声缠绕。
手指无意识攥紧被角，她望着宿舍斑驳的天花板轻笑出声。
这一位不像上一位。
谢临渊，她只要向他走上一步，其他的九十九步他一个人就能全部走完。
可季宴。
想到那人克制隐忍的模样，她不由轻叹。
若是她主动迈出一步，那人怕是会在心底反复推敲，连她一时兴起的好意都要剖析出千百种可能。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其他女生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将沈清澜未尽的思绪淹没在夜色里。
此刻辗转难眠的，只有她一人。
朝霞已染时，季宴依然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他总是一手提着温热的豆浆，一手拿着她喜欢的不同类早餐。
连站立的位置都与寒假前分毫不差。
偶尔有其他男生嬉笑着给女友送早餐，他也不过是安静地往树荫处让半步，目光却始终望着宿舍大门的方向。
沈清澜扣大衣纽扣的手指顿了顿。
那些被小心翼翼维持的日常。
图书馆固定的座位，笔记上特意标注的重点，甚至总在她犯困时恰到好处推过来的薄荷糖。
都固执地复刻着寒假前的模样。
仿佛只要他坚持得足够久，就能抹去别人存在过的痕迹。
玻璃门映出她自嘲的嘴角。原来被这样干净的目光长久注视，也是会生出负罪感的。
竟然让她真的产生自己就是渣女的错觉。
接受他的好，却又不点破。
这样下去，还真不行。
想到接下来的他人生际遇发展，她决定还是逼一逼他。
周五放课铃响，手机屏幕亮起。
季宴：“这个周末，图书馆还是出去？”
隔了两分钟，又追了一条：“奶茶店人手够了。”
措辞依然克制，却藏不住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清澜瞥了眼亮起的屏幕，手指在锁屏键上停留片刻，最终任由它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