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盲区”的构建,是一种超越常规空间旅行的体验。没有流光溢彩的通道,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只有一种意识被强行从现实“剥离”又“投递”的失重感。林影的静滞之力在外层形成绝对的信息隔绝壳,苏小婉则以内里的星辉与弦歌频率,巧妙地扭曲着“观察契约”标记的存在感,使其在更高维度的监测中呈现为一片无害的“背景噪音”。
当感知重新稳定,三人已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死寂与荒凉的地域。
这里就是“遗忘坟场”。
没有光。并非黑暗,而是光线在这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吞噬、吸收,只剩下视觉意义上绝对的“无”。他们能“看”见彼此和周围,依赖的是自身能量散发的微光和林枫混沌之心对环境的直接感知。
没有声音。连原子振动似乎都已停止,是一种超越真空的绝对静默。林影的静滞领域在这里仿佛找到了归宿,运转得更加顺畅,但也更加小心,生怕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脚下并非土地,而是一种冰冷的、非晶质的“基底”,延伸至感知的尽头。而在这片无尽的基底之上,矗立着、悬浮着、甚至以违背几何学方式“折叠”存在的,是难以计数的……残骸。
那不是战舰或城市的废墟,而是更加本质、更加触目惊心的存在——
有凝固的恒星,其内部核聚变被永久定格在某一瞬间,如同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怪异宝石;
有破碎的行星地壳,上面保留着文明鼎盛时期的城市布局,却如同被无形巨手碾过;
有庞大的、结构精密的意识聚合体网络,如今像干涸的珊瑚丛,只剩下空洞的架构;
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形态的造物,仿佛是数学概念或哲学思想的实体化,此刻也如同被冻结的思维,僵死在那里。
万亿文明残骸,以它们最后被“清除”时的状态,永恒地陈列于此。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极致的静默本身,就是一种震耳欲聋的、充满了不甘、质问与绝望的集体尖叫,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苏小婉身体微微颤抖,星语者的传承与这片坟场产生了强烈的、痛苦的共鸣。她能“听”到那些亡魂无声的哀嚎。林影的眉头紧锁,静滞之力本能地收缩,抵御着这弥漫的死亡气息。
林枫的混沌之心剧烈起伏,他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无边的愤怒与悲悯。这就是“归寂”或者说“清除者”所谓的“维护平衡”?这就是星海法庭光辉表象下隐藏的终极真相?
“找……找到证据。”林枫的声音在这绝对静默中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找到能指证它们的,无法辩驳的证据。”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文明的尸骸间穿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坟墓上,每一个残骸都可能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苏小婉凭借星语者传承的指引,走向坟场深处一片相对“规整”的区域。那里矗立着一些相对完好的、如同石碑般的结构,上面铭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某种直接记录文明核心信息的能量烙印。
她在一块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的石碑前停下。这块石碑散发出的气息格外古老,甚至超越了周围大多数的文明残骸。她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按在石碑表面。
嗡——!
星辉与石碑接触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信息冲击,而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痛苦挣扎与最终……悔恨的意念洪流,猛地涌入她的意识!同时,石碑表面如同被点燃,浮现出无数流淌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文字”——那是一种古老的、属于星海法庭建立初期的通用语!
【……有罪……吾等……皆有罪……】
【以秩序之名……行灭绝之实……】
【‘同化’非是进化……是吞噬……是终极的静止……吾等……拒绝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后来者……若汝能至此……警惕‘永恒议会’……它们……已非守护者……】
【吾名……‘裁决者·艾尔莎’……星海法庭……初代审判长之一……于此……忏悔……】
初代审判长的忏悔录!
信息量巨大,让苏小婉几乎站立不稳!林枫立刻上前扶住她,混沌之力帮她稳定心神,同时快速阅读着那些流淌的光之文字。
“同化”?“永恒议会”?“已非守护者”?
一个个陌生的、却仿佛蕴含着颠覆性力量的词汇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艾尔莎的忏悔记录显示,星海法庭及其“归寂”机制,最初并非为了无差别清除,而是为了应对一种名为“同化”的、更加可怕的宇宙级威胁。那种威胁似乎能侵蚀、转化一切文明,将其纳入一个绝对的、失去个体性的“整体”。为了对抗“同化”,法庭才建立了严格的文明筛选和“归寂”机制。
但在漫长的执行过程中, something went terribly wrong (出现了可怕的错误)。法庭内部的“永恒议会”(一个凌驾于常规审判机构之上的神秘组织)逐渐偏执,认为任何偏离它们所设定“绝对秩序”路径的文明,都是潜在的“同化”苗头或不稳定因素,开始滥用“归寂”权限,甚至系统性地清除那些展现出“过度”创造性或可能触及“同化”真相的文明!#0917等十七个文明,正是其中的受害者!
而“清除者”,很可能就是“永恒议会”麾下的秘密执行单位!
就在这时,林影突然低喝一声:“有东西过来了!”
他的静滞领域边缘,感知到了某种非物理形态的、高速接近的存在!那东西散发着与之前“噪声”探针同源,但强大千万倍的气息——冰冷、精准、带着绝对的清除意志!
是清除者!它们发现了闯入者!
或者说,这块艾尔莎的忏悔碑本身,就是一个触发警报的陷阱!
“快!记录碑文!”林枫急道,混沌之力全力运转,准备迎战。
苏小婉强忍着意识冲击,星辉全力输出,试图将整个碑文内容拓印下来。
林影则猛地将静滞领域扩张到极限,试图为他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遗忘坟场的死寂,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打破。
真相近在咫尺,而死亡,也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