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滚木礌石如雨
“轰天大将军炮”那几声石破天惊的怒吼，还有梁山军前阵那瞬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惨状，确实把卢俊义和关胜麾下的梁山好汉们给打懵了。这玩意儿，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声响大得像天塌了，打过来挨着就死，擦着就亡，这仗还怎么打？一时间，“妖法”、“天罚”的恐慌言论像瘟疫一样在退下来的军卒中蔓延，士气遭到了重挫。
鸣金收兵的锣声一响，前线攻城的梁山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来，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员，原本杀气腾腾的进攻势头，硬生生被这顿劈头盖脸的炮火给砸断了。
退到安全距离后，卢俊义、关胜、吴用等梁山核心头领立马聚到了一起，一个个脸色铁青。仗打了不少，这么憋屈的开局还是头一遭。
“直娘贼！方腊这伙反贼，从哪里弄来这等犀利的火器？” “霹雳火”秦明性子最急，气得哇哇大叫，胡子都翘了起来，“这声响，比俺的绰号还响！这仗打得窝囊！”
“秦明兄弟稍安勿躁。” 卢俊义到底是主帅，虽然心惊，但还能沉得住气，他摆了摆手，目光投向吴用，“学究，你看这……？”
吴用轻摇着羽扇，眉头紧锁，沉吟道：“兄长，诸位兄弟，此物虽声势骇人，但观其弹着，颇为散乱，准头似乎欠佳。且发射缓慢，巨响之后，并无连绵不绝之攻势。依小弟看，此乃贼军倚为屏障之利器，然数量必不多，发射亦需准备，难以持久。其用意，在于震慑我军，挫我锐气。”
关胜抚着长髯，丹凤眼微眯，冷声道：“学究所言有理。利器虽凶，终是死物。两军交锋，终究要靠将士用命，刀枪见红！我军新挫，士气不振，若就此罢兵，正中贼军下怀。当速整军伍，再图进取！”
卢俊义点了点头，吴用和关胜的分析让他定下心来。他环视众将，沉声道：“二位兄弟说得是！方腊有奇技淫巧，我梁山有好汉忠勇！岂能因区区火器便畏缩不前？传令下去，各营整顿兵马，救治伤员，就地休整。午后未时，再攻昱岭关！此次，需改变战法！”
他顿了顿，下令道：“关胜兄弟，你率本部兵马，多备盾牌，于关前正面列阵，佯作主攻，吸引贼军注意力和那妖……那火器！秦明兄弟，索超兄弟，你二人各率一队精锐，多带钩索、短刃，寻关隘两侧险峻之处，设法攀援而上！一旦得手，举火为号，内外夹击！”
“得令！” 关胜、秦明、索超齐声应诺。
于是，梁山军大营里忙碌起来。军官们大声呵斥，整顿着有些散乱的队伍；军医和辅兵们则忙着抢救伤员，将阵亡者的尸体抬到后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臭味和一种压抑的愤怒。梁山好汉们何曾吃过这种亏？一个个憋足了劲，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找回场子。
午时刚过（下午一点多），战鼓再次“咚咚咚”地擂响！这一次，梁山军的阵型发生了变化。关胜率领一队刀盾手在前，盾牌层层叠叠，如同移动的城墙，缓缓向昱岭关正面压来。步伐沉稳，杀气凛冽，摆出了一副要硬碰硬、强攻关墙的架势。
而与此同时，在昱岭关两侧树木茂密、地势陡峭的侧翼，秦明和索超各带了一队精心挑选的爬山好手，像猿猴一样，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关墙上方摸去。这是要出奇兵！
关墙上，“大炎”军守军刚刚击退一波进攻，又看到敌军卷土重来，而且阵型严密，也不敢怠慢。石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嘶哑着嗓子吼道：“弟兄们！梁山贼又上来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弓箭手！准备——！”
然而，这一次，梁山军的正面进攻更像是一种牵制。关胜的部队推进到一定距离后，并未急于冲锋，而是用强弓硬弩与关墙上的守军进行对射，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
真正的杀招，在两侧！
秦明和索超都是万人敌的猛将，身手矫健，他们带领的攀爬队也都是身手敏捷之辈。很快，就有梁山军士卒利用飞爪钩索，勾住了关墙上方突出的垛口或是岩石缝隙，开始奋力向上攀爬！
“报——！将军！左侧山崖发现敌军攀爬！” “右侧也有！” 了望的哨兵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石宝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贼人果然狡诈！他立刻分兵：“一队、二队，守住正面！三队、四队，跟我来，去左边！五队、六队，去右边！把滚木礌石都给老子准备好！绝不能让一个贼子爬上来！”
霎时间，昱岭关的攻防战进入了最残酷、也是最经典的阶段——仰攻与反仰攻！
在两侧陡峭的崖壁和关墙上，守军占据了绝对的地利。面对沿着绳索、岩壁艰难攀爬的梁山军，他们最好的武器，不是弓箭，而是那些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守城器械——滚木和礌石！
“放滚木！” 石宝亲自在左侧墙段指挥，看到几名梁山军快要爬近垛口，他怒吼一声。
几名守军士兵合力抬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粗大沉重、表面甚至削尖嵌了铁钉的巨木，喊着号子，朝着攀爬的敌军奋力推了下去！
那滚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沿着陡峭的崖壁轰隆隆地翻滚而下！正在攀爬的梁山军士卒听到头顶巨响，抬头一看，魂飞魄散！想躲，身在半空，无处借力！
“咔嚓！啊——！”
滚木所过之处，一片惨嚎！被直接撞中的，筋断骨折，像破麻袋一样被砸落崖底；被擦到的，也非死即伤，坠落下去。一根滚木，往往能清空一大片攀爬区域。
另一侧，索超亲自攀爬，勇不可当，眼看就要接近垛口。守军军官急红了眼：“快！放礌石！砸死那个带头的！”
沉重的、棱角分明的大石块，被守军们奋力推下！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密集地砸向索超和他身边的士卒。
索超确实悍勇，听到风声，竟然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硬生生扭身，用臂盾硬挡了一块礌石，震得他手臂发麻，但脚下不稳，险些坠落。他身边的士卒就没那么好运了，被礌石砸中，头破血流，惨叫着跌下深谷。
“金汁！快烧金汁！” 更有守军将烧得滚烫的、恶臭不堪的粪汁尿液（所谓“金汁”）用大勺舀起，朝着下面攀爬的敌军泼洒下去！这玩意儿不仅烫，更能造成严重的感染，在古代战场上极为恐怖。
被滚木礌石砸中的闷响，被“金汁”烫伤的凄厉惨叫，兵刃撞击声，双方将士的怒吼和咒骂声，在昱岭关两侧的悬崖峭壁间回荡，场面惨烈至极。梁山军凭借勇猛和个人武艺，几次三番有士卒接近墙头，都被守军拼死用长矛捅刺、刀砍斧劈，给挡了回去。城墙脚下，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染红了山岩。
仰攻的代价，是巨大的。秦明和索超两路奇兵，在守军密集的滚木礌石和各种守城器械的打击下，损失惨重，进展缓慢。正面牵制的关胜部，也因为地形不利，在守军弓弩的打击下不断出现伤亡。
卢俊义在山下望见，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守军的抵抗如此顽强，这些看似原始的守城器械，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威力如此可怕。眼看奇兵难奏效，正面强攻又代价高昂，他不得不再次下令鸣金收兵。
梁山军的第二次进攻，又在昱岭关守军顽强的抵抗和如雨般落下的滚木礌石面前，被击退了。关墙上下，又增添了无数具尸体。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它不仅仅取决于犀利的火器，更取决于将士的勇气、地利的争夺和最原始的力量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