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曙光,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就在幸存的飞升者们被凌烬那破釜沉舟的宣言所激励,残存的战意如同星火般刚刚开始汇聚,准备踏上那条通往神魔宫殿、注定九死一生的征途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并非来自天空,那里,神皇熵的投影已然消散,连带着那数百艘遮天蔽日的战舰也诡异地隐匿无踪,只留下被撕裂的云层和洒落的、仿佛带着一丝讽刺意味的温暖阳光。
而是来自……脚下!
“轰隆隆隆——!!!!!”
一声远比噬神巨像崩塌更加沉闷、更加深邃、仿佛源自大地心脏本身的咆哮,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一种震动,一种撕裂!整个幽狱据点残骸,不,是众人脚下所站的这片广袤的、被魔气浸染了无数岁月的位面碎片,都在这咆哮声中……剧烈地颤抖、哀鸣起来!
“怎么回事?!”
“地……地动了?!”
“快看地面!”
惊呼声四起!众人惊恐地看到,焦黑破碎的大地,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破布,开始疯狂地起伏、拱动!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红色能量的巨大裂痕,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大地上疯狂蔓延、扩张!
“退!快退!!”凌烬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一把拉起虚弱的玄璃,朝着相对完整的一片区域踉跄后退。其他幸存者也纷纷仓惶闪避,躲避着那不断开裂、吞噬一切的地缝。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位于原本万噬大阵核心区域,那片因为源质结晶爆炸和巨像崩塌而形成的、最深最广的废墟洼地中央,地面……猛地向上隆起!如同有什么庞然巨物,正挣扎着要从九幽地狱的最深处破土而出!
“咔嚓!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位面骨架被强行折断的巨响连绵不绝!隆起的地面达到极限,然后……轰然塌陷!
一个直径超过千丈、深不见底的、边缘不断剥落着岩石与泥土的巨大黑洞,如同位面一道溃烂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黑洞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涌动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暗影能量,其中更夹杂着无数凄厉、怨毒、充满了无尽饥饿感的灵魂尖啸!
一股比噬神巨像更加原始、更加暴戾、更加纯粹的毁灭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苏醒时的第一口呼吸,从那黑洞深处……喷薄而出!
“吼嗷嗷嗷——!!!!!!!!”
真正的咆哮,此刻才从黑洞深处炸响!
这咆哮声无法用任何已知生物的吼声来形容,它混合了龙吟的威严、恶魔的癫狂、以及某种……宇宙终末时法则崩坏的哀鸣!声音形成的实质音波,如同黑色的潮汐,从黑洞中席卷而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了扭曲的涟漪,那些尚未完全稳定的废墟残骸,在这音波冲击下,直接化为了最细微的齑粉!
阳光,在这咆哮响起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驱散!刚刚还洒落大地的金色光辉,迅速黯淡下去,天空再次被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暗红色所笼罩,仿佛整个位面的天空都在……流血!
在所有人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注视下,一只……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覆盖着暗沉骨甲、边缘锋利如绝世凶刃的……骨翼,猛地……从黑洞深处探了出来!
仅仅是这一只骨翼,其大小便已超越了之前那尊千丈噬神巨像的整个躯干!骨翼之上,没有任何皮膜,只有纯粹由某种暗金色骨骼构成的、狰狞而充满力量感的骨架,骨架之间,缠绕着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暗影能量!
骨翼猛地张开,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空!随即,另一只同样庞大的骨翼也随之探出!
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身躯!
那是一条……巨龙!
一条通体覆盖着深邃如夜空的黑色龙鳞,每一片鳞甲都大如房屋,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其上天然铭刻着无数复杂、玄奥、不断流转着幽蓝色光芒的……噬神诀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吞噬万物本源的恐怖吸力!
巨龙的躯干如同连绵的山脉,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它的四肢如同支撑天地的魔柱,利爪深深抠入大地,轻易撕裂岩石与金属。一条长满骨刺的龙尾缓缓从黑洞中抽出,随意一扫,便将一座数百米高的巨像残骸山丘如同沙堡般夷为平地!
而它的头颅……更是令人望之魂飞魄散!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龙头,更像是一种为了“吞噬”而进化到极致的恐怖造物!它的吻部异常粗壮,布满了交错林立的、如同断裂山峰般的惨白利齿,齿缝间不断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暗黄色涎液,落在地面,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坑洞!
它的鼻孔每一次呼吸,喷出的都不是气流,而是两道凝而不散的、蕴含着“腐朽”与“终结”法则的灰败吐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迅速老化、崩解!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双眼!
那不是一双,而是……无数双!它的整个眼眶区域,没有眼球,而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排列的、数以千计的复眼!每一只复眼都如同一个微缩的、燃烧着幽蓝色灵魂火焰的漩涡,冰冷、混乱、贪婪地扫视着外界的一切!被那无数复眼注视,仿佛自身的灵魂、本源、乃至存在的意义,都在被其无情地解析、标记、并打上……食物的印记!
这头背生遮天骨翼、鳞片铭刻噬神诀、复眼燃烧灵魂火的恐怖巨龙,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完全从那个位面级别的黑洞中……爬了出来!它那庞大的身躯悬浮在半空,骨翼微微扇动,便掀起了席卷天地的腥风,风中夹杂着硫磺、腐臭以及……无数世界寂灭时的绝望气息!
“这……这是什么怪物?!”
“比……比那噬神巨像……还要……可怕!”
“完了……我们死定了……”
绝望的呻吟在幸存者中蔓延。面对这头仅仅存在本身就仿佛在宣告世界末日的巨龙,他们刚刚燃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战意,瞬间冰消瓦解!只剩下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与颤栗!
“不可能……这东西……怎么可能还存在……”一个颤抖的、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恐惧的声音,在凌烬身边响起。
是影!
她不知何时,竟也挣扎着出现在了这里。她的状态比凌烬和玄璃好不了多少,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双向来冷静的冰灰色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一丝深埋于记忆深处的、仿佛源自传承的恐惧!
“影?你知道这东西?”凌烬猛地转头,声音沙哑急促。
影死死盯着那头悬浮于空、仿佛在适应这个位面环境的恐怖巨龙,嘴唇颤抖着,用尽力气说道:“‘寂灭之喉’……这是只在神魔最古老禁忌记载中提及的……终极兵器……传说,它是神皇熵以自身一部分本源,融合了某个被其彻底吞噬的、濒临寂灭的古老龙族始祖的残骸,再辅以无数被毁灭世界的核心源质……共同锻造出的……毁灭化身!”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吞噬!吞噬位面本源,吞噬世界法则,吞噬一切能量与物质……直至将整个位面,彻底化为……虚无!”
“它是神皇用来清理‘不听话’的世界、或者镇压超出掌控的叛乱的……最终手段!它……它竟然被安置在这幽狱之下……难道……难道神皇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将这片区域连同我们……彻底抹除的准备?!”
影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终极兵器!吞噬位面!彻底抹除!
原来,他们之前的反抗,他们以为的胜利,在神皇熵的眼中,或许……从来都只是一场可以随时终结的实验!当实验失去控制,或者失去兴趣,那么……便启动这最终的清理程序!
而就在这时,凌烬胸口处,那枚早已冰冷、布满裂纹的“寂灭之心”骨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热、震颤起来!
“呃!”凌烬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同源的共鸣与吸引感,从那骨片传来,目标直指……那头“寂灭之喉”!
他猛地抬头,暗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巨龙那覆盖着幽蓝纹路的胸膛中央!在那里,鳞甲的覆盖之下,隐隐透出一团……无比熟悉、却又更加庞大、更加黑暗、更加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的波动……与之前万噬大阵核心处那源质结晶的波动,同出一源!但却精纯、凝练、强大何止百倍!而且,其中蕴含的,不再是简单的“剥夺”与“凝聚”,而是更加极致的……吞噬与寂灭!
这头“寂灭之喉”的核心,竟然……也是一颗源质结晶!一颗远比之前更加成熟、更加强大的……神魔能量核心!
它……在吸引凌烬的骨片!或者说,凌烬骨片中蕴含的、属于初代宗主“烬”的那一丝寂灭本源,与这巨龙核心中属于神皇熵的寂灭之力,产生了某种……同源相斥却又相互吸引的诡异共鸣!
“它的核心……”凌烬声音干涩,带着极致的震惊,“与我的骨片……共鸣……”
玄璃和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这意味着,这头怪物的力量层次,恐怕远超她们的想象!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们的恐惧,也仿佛是感应到了凌烬骨片那微弱的共鸣,“寂灭之喉”那数千只燃烧着幽蓝灵魂火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动,瞬间……锁定了凌烬所在的位置!
被那无数复眼锁定的刹那,凌烬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亿万根冰冷的针同时刺穿!一种比面对神皇投影时更加直接的、源于“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的凝视,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吼——!”
寂灭之喉发出一声带着确认猎物般的、满足而暴戾的低吼。它那布满惨白利齿的巨口,缓缓……张开!
没有蓄力,没有征兆。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虚无”构成的……黑色光束,从其喉咙深处,无声无息地……喷射而出!
这道光束并不粗大,只有水缸粗细,但其速度,却快得超越了时空的常理!它并非直线飞行,而是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仿佛被其吞噬,留下一道扭曲的、不断向内坍塌的黑暗轨迹!
光束的目标,并非凌烬,而是……径直射向了那因为防御大阵破碎而裸露出的、布满了空间裂痕的……苍穹!
在所有人茫然与恐惧的注视下,黑色光束如同利剑般刺穿了天穹,命中了天幕之上,一颗恰好运行到附近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死寂星辰(或许是某个破碎世界的残骸)!
下一刻,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星辰,在被黑色光束命中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光芒,而是如同投入水中的盐块般,以光束命中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溶解、消散了!
不是破碎,是彻底的湮灭!连同其存在的物质、能量、乃至其运转的法则轨迹,都在那黑色光束的笼罩下,被强行抽取、吞噬!不过眨眼之间,那颗原本还能看到的星辰,便彻底……化为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吞噬星辰!
湮灭存在!
这,就是寂灭之喉的力量!
这,就是神皇熵留下的……最终清洗!
黑色光束在吞噬了那颗星辰后,似乎意犹未尽,其顶端微微转动,那冰冷、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下方,那片渺小的、聚集着幸存飞升者的……废墟!
真正的末日,于此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