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甩出月牙链的瞬间，狐火顺着链条窜进敌人的重甲缝隙。那名狼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没多看一眼，手腕一抖将链子收回，目光扫过战场。
三十具狼骑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祭坛周围，有些还冒着黑烟。她站在钟楼边缘，脚边是被烧穿的半副重甲，裂口处渗出的黑色黏液正缓缓蒸发。她的掌心发烫，经脉里像有细针在扎，那是使用狐火后的反噬征兆。
谢无妄已经离开去检查山道塌方的情况。她独自走向祭坛东侧，那里有一道石壁裂缝，冥渊毒素的气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蹲下身，指尖贴上墙面，幽蓝火焰顺着指腹流入缝隙。火光微闪，随即缩回，带回一丝浓稠的黑迹。
这毒和霜崖冰窟里的样本一样。
她站起身，沿着裂缝往深处走。祭坛底部有个隐蔽入口，半掩在碎石之后。她推开石板，里面是一间密室，空气沉闷，四壁刻着模糊符文。中央摆着一个青铜火盆，灰烬未冷。
她靠近东墙，发现一道深长划痕。痕迹整齐，像是金属撞击留下的。她伸手摸了摸，边缘还沾着一点黑液。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在这里打过架，或者强行打开过什么机关。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她转身，手已按在魂器上。青冥站在门口，绿发垂肩，额头翡翠石泛着冷光。他没说话，右手一扬，一块木牌飞向她。
她没接。
木牌落在地上，发出轻响。半块狼族令牌，表面染着暗红血迹。
“用你的狐火换一个真相。”青冥开口，声音平静，“这是苍牙兄长的血。他在阻止你们之前，就被冥渊带走了。”
叶璃盯着他，没有动。
青冥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突然出现太巧？可有些事，躲不开也瞒不住。你体内的罗盘能感知异动，但看不见人心。”
叶璃低头看向令牌。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轻轻震了一下。她闭眼，意识沉入体内，罗盘转动，映出令牌上的细节——一道极细的黑线缠绕其上，如同蛛丝，隐没在血渍之下。
追踪咒文。
她睁开眼，嘴角微扬。
抬脚将令牌踢进火盆。
火焰猛地蹿高，颜色由橙转紫。灰烬翻腾中，幻象浮现：一片黄沙覆盖的边境地带，苍牙立于沙丘之上，身后是整装待发的狼骑大军。他们列阵整齐，旗帜猎猎，方向正是浮岳。
画面一闪即逝。
火盆恢复原状，只剩焦黑的令牌残片。
青冥脸上的笑没变，眼神却沉了一分。
“你烧掉了它。”他说。
“我也看到了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叶璃盯着他，“苍牙在集结部队，但他没往这边来。他的队伍朝的是幽原腹地，不是浮岳。”
青冥轻叹，“你比我想的更清醒。”
“你给的线索太干净。”她说，“血迹位置不对，令牌断裂角度也不对。真正的遗物不会保存得这么完整。你在演一场戏，想让我以为苍牙要攻过来。”
青冥没否认。他往前走了一步，停在火盆前。“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狼骑会穿那种重甲？为什么他们的矛尖滴着冥渊毒？”
叶璃没回答。
“冥渊不是靠数量取胜的。”青冥低声说，“它靠的是分裂。让盟友变成敌人，让守护者怀疑自己该守什么。苍牙的兄长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别信浮岳的祭司’。”
叶璃瞳孔微缩。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在这间密室。”青冥抬起手，指尖划过墙上那道划痕，“当时他穿着初代战甲，想毁掉这里的机关。可晚了一步。门关上了，毒气弥漫，他只能用肘部撞墙留下记号，然后……被拖进了地底。”
叶璃看着那道痕。现在她明白了，这不是战斗痕迹，是求救信号。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她问。
“因为时机不到。”青冥望着火盆，“只有当你亲眼看到、亲手触到，才会真正相信。现在你信了吗？”
“我不信你。”她说，“你抛出这块令牌，是为了让我去找苍牙。但你真正想引的人，是我体内的罗盘。”
青冥笑了，“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想看看，当罗盘面对真相时，会不会自动激活那段记忆。”
“哪段记忆？”
“关于始祖的最后一战。”他缓缓退后一步，“当年她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同样的火盆，做出选择。而你，正在走她的路。”
叶璃握紧魂器，“我不是她。”
“可你流着她的血。”青冥的声音低下去，“你也开始做一样的梦了，对吧？雪地、断剑、一个叫你名字的人影……那些不是幻觉，是残存的记忆碎片。每用一次罗盘，它们就清晰一分。”
叶璃没动。那些画面确实出现在她梦里，越来越频繁。
“你可以继续防着我。”青冥说，“但你要明白，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完成使命，有些人活着是为了终结宿命。苍牙选择了后者。而你，还在选的路上。”
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叶璃叫住他，“你说苍牙的兄长死在这里。那他的尸体呢？”
青冥停下，没回头。
“被带走了。带走他的人，穿着和你一样的玄色劲装，腰间挂着月牙形魂器。”
叶璃心头一震。
“你不记得了。”青冥轻声道，“那天你也在这里。你还小，躲在柱子后面。是你亲手点燃了火盆，烧掉了通往地下的通道。那一夜，你第一次失控，狐火焚尽半个祭坛。从那以后，族人把你关进冰窟，十年不见天日。”
叶璃呼吸变重。
“你忘了很多事。”青冥说完，身影消失在门外。
密室只剩她一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红，经脉仍在灼痛。她走到火盆前，伸手拨开灰烬。底部有一块烧焦的布片，边缘绣着狼族图腾。
她把它捏起来，放进随身皮袋。
墙上的划痕她已经拓印下来，准备带回分析。但她现在不想走。她坐在火盆旁，闭上眼，试着引导罗盘再次震动。
这一次，她主动去捕捉那股熟悉的召唤感。
血脉深处，罗盘缓缓转动。
一段画面浮现：风雪中的战场，一名女子身穿银鳞护甲，手持狐火剑，与一名紫金战甲男子并肩而立。他们面前是巨大的黑色裂缝，无数触手从中伸出。女子回头看了男子一眼，说了句什么，然后纵身跃入裂隙。
男子跪在地上，手中握着半块狼族令牌。
画面中断。
她睁开眼，额角渗出汗珠。反噬比平时更剧烈，喉咙口泛起腥甜。
但她看清了。
那名女子，是她自己。而那个男人……
是谢无妄。
她站起身，走向密室外。刚踏出一步，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立刻隐在门侧。
是谢无妄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甲片，眉头紧锁。
“清理完了。”他走进来说，“那些重甲材质特殊，不是普通锻造的。内层嵌了某种晶石，能吸收灵力。”
叶璃点头，“我在密室发现了毒素源头，还有这道划痕。”她指向墙壁。
谢无妄走近查看，手指抚过痕迹边缘。“这是战甲留下的。而且是初代制式。”
“你也认得？”
“大长老教过。”他收回手，“这种划痕只出现在封印仪式失败的现场。说明有人试图强行开启地下通道。”
叶璃沉默片刻，“青冥来了。”
谢无妄眼神一凛。
“他给了我一块染血的令牌，说是苍牙兄长的遗物。我没信，扔进火盆烧了，触发了幻象。苍牙确实在集结部队，但目标不是我们。”
“他想让你误判。”谢无妄冷笑，“那个祭司从来不说真话。”
“他还说了别的。”叶璃看着他，“他说……我十年前烧掉地下通道那天，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