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月噬魂
入秋后的第一个血月夜，青石镇的狗吠声突然集体哑了。毛小方刚把最后一张平安符贴在镇口的老槐树上，指尖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符纸竟在无风自动，朱砂勾勒的符文像活过来的蛇，扭曲着褪去血色。
“不对劲！”他猛地抬头，血红色的月亮正悬在天际，原本该清辉遍洒的月轮，此刻像只淌血的眼，将镇子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里。镇西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师父！”小海举着桃木剑从义庄狂奔出来，脸色惨白，“张屠户家……张屠户他不对劲！”
毛小方抓起墙角的七星剑，剑穗上的铜钱吊坠疯狂震颤。奔到张屠户家院外时，木门早已被撞得粉碎，院里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张屠户跪在磨盘旁，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双眼圆睁，瞳孔里映着血月的影子，嘴角却咧开个僵硬的笑。更骇人的是，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像条黑色的蛇，正顺着地面往屋里钻。
“是噬魂影！”毛小方低喝一声，挥剑斩断那道影子。黑影吃痛般抽搐起来，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线，朝他缠来。他脚尖点地跃起，剑身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将黑线劈成齑粉，“小海，去点灯！这东西怕阳气！”
小海刚摸到火折子，屋里突然传出孩童的哭嚎。推门一看，张屠户的小儿子正缩在炕角，小小的身子被一团黑雾裹着，黑雾里隐约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魂魄。那孩子的影子早已脱离本体，在墙上痛苦地翻滚，渐渐变得透明。
“爹……娘……”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毛小方祭出玉扳指按在孩子眉心，温润的玉质瞬间变得滚烫：“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口诀念罢，扳指迸发金光，黑雾像被烈火灼烧般嘶嘶作响。他趁机挥剑刺入黑雾核心，只听一声尖锐的惨叫，黑雾骤然收缩，化作个披头散发的黑影，撞破后窗逃向镇外。
“追！”毛小方顾不上喘息，提剑便追。血月之下，镇外的乱葬岗上竟站满了影影绰绰的“人”，都是些早已下葬的死者，此刻被血月唤醒，影子在地上蠕动着，像无数条毒蛇。而乱葬岗中央，一个穿着嫁衣的女鬼正悬浮在半空，指甲长如利刃，每根发丝都缠着锁链，锁链尽头连着那些被噬魂的镇民影子。
“三百年了……该还血债了……”女鬼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哭喊，锁链猛地收紧，地上的死者影子瞬间挺直，齐刷刷朝毛小方扑来。
小海举着灯笼赶来，火光所及之处，影子们动作迟滞。“师父！这些影子怕光！”他将灯笼高高举起，却见女鬼冷笑一声，指甲弹出黑血，打灭了灯笼。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搭上毛小方的肩膀，张屠户扭曲的脸就在他颈后，嘴角的僵笑擦着皮肤划过。
“铛！”七星剑反挑，劈开张屠户的影子，毛小方借势转身，剑刃擦着女鬼的锁链斩过，火星四溅。“你是谁的冤魂？”
女鬼狂笑起来，嫁衣无风自动，露出心口插着的半截剪刀：“记不清了？当年你们祖师爷一把火烧了我满门，就因为我不肯嫁给他那痴傻儿子！这血月就是我的怨气化的，今晚，整个青石镇都要给我陪葬！”锁链突然暴涨，将毛小方捆了个结实，黑血顺着锁链渗进他的皮肤，所过之处，皮肉瞬间溃烂。
“师父！”小海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冲过来，却被女鬼一脚踹飞，撞在墓碑上晕了过去。
毛小方感到生命力正被锁链吸走，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摸到怀里的铜钱吊坠——那是黑玫瑰当年留给他的，说是从盗墓贼手里抢来的古物，能镇邪。此刻吊坠烫得惊人，他猛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上面：“玫瑰！助我！”
铜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竟化作个红衣女子的虚影，手持双匕，一脚踹在女鬼心口：“三百年前没烧干净你这祸害，今天老娘来补一刀！”正是黑玫瑰的模样！她双匕翻飞，斩断的锁链化作黑烟，“毛小方你发什么呆？用八卦镜照她真身！”
毛小方猛地回神，摸出怀中铜镜，对准女鬼。镜光里，女鬼的嫁衣下竟是具爬满蛆虫的枯骨，心口的剪刀上刻着个“李”字——是三百年前被灭门的李家大小姐！他将灵力灌注镜中，镜光骤然变强，女鬼惨叫着后退，红衣虚影趁机将双匕插进她的枯骨眼眶。
“不——！”女鬼在金光中消散，地上的死者影子纷纷倒地，化作黑烟。血月渐渐褪去血色，露出正常的银辉。
毛小方瘫坐在地，看着红衣虚影慢慢变淡，忍不住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空气。“你……”
“傻样。”虚影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以后再遇到搞不定的，就叫我名字。”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只留下铜钱吊坠在他掌心发烫。
小海悠悠转醒，看到满地狼藉和毛小方手臂上的溃烂，急得快哭了：“师父！你的手！”
毛小方低头看着伤口，忽然笑了。溃烂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铜钱吊坠的温度顺着血脉蔓延全身，暖得像当年黑玫瑰偷偷塞给他的桂花糕。他握紧吊坠站起身，月光下，义庄的方向传来公鸡的啼鸣，清脆得像声早安。
“走，回去煮姜汤。”他拍了拍小海的肩膀，“明天还得教孩子们念书呢。”
晨光爬上老槐树时，镇民们陆续醒来，没人记得昨夜的惊魂，只有张屠户家的磨盘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像个沉默的守护符，在朝阳里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