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停在铜盒边缘，布面上那道细痕像一根绷紧的线，压着她的呼吸。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将布角重新裹紧，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陈悦盯着桌面，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迟迟没落下。刚才那人消失得太干净，连空气都没留下一丝波动。她忽然抬头：“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不是为了告诉我们。”林小满把铜盒推到桌角，声音低下去，“是为了让我们开始想。”
周予安靠在书架边，双臂环着膝盖，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他一直没出声，但眼睛始终盯着那张摊开的纹路草图。喜欢一个人，算不算执念？那个问题还在他心里来回撞，像风里摇晃的灯。
林小满翻开昨夜的记录本，指尖划过一行数据。“他说纹路是‘清洗’用的，不是抽取。”她顿了顿，“可清洗需要程序，程序就有路径。有路径，就能反推。”
陈悦立刻坐直：“你是说，我们可以顺着它的运行逻辑，找到断点？”
“不止断点。”林小满抽出一张纸，上面是昨晚手绘的法器轮廓，“如果它是按顺序一步步剥离情绪，那就必须遵守某种节奏。一旦节奏被打乱，系统可能自毁。”
她拿起红笔，在图上圈出几处螺旋状刻痕：“这些纹路走向太规整了，不像单纯装饰。我怀疑它们对应不同的执念类型——愤怒、悔恨、贪恋……每一道都像一把锁。”
陈悦调出相机里的模糊影像，放大局部。“这里有一段断裂的回纹，现场拍的时候没注意，但现在看，它和其他部分的连接方式不一样。”她拖过笔记本电脑，开始用图像修复软件一点点还原残缺线条。
林小满盯着屏幕，忽然伸手：“等等，把亮度再拉高一点。”
画面抖了一下，一条极细的暗线浮现出来，呈逆时针缠绕，末端收束在一个微小凹点上。
“这不是断裂。”她说，“是隐藏接口。”
周予安微微抬头。
“守钥人提到‘九重炼化’。”林小满低声说，“如果前八次都是正常流程，第九次才是核心净化，那我们能不能做个假循环？骗它走到最后一步，然后突然切断？”
陈悦眼睛亮了：“就像系统升级到百分之九十九时强行关机？”
“对。”林小满点头，“只要它依赖固定流程，就会有崩溃临界点。”
两人迅速分工。陈悦负责重建完整纹路模型，用打印纸拼接出三层叠加结构，模拟法器表面的能量层分布；林小满则翻出《符器源流》中关于“逆脉触发”的记载，寻找类似案例。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由深黑转为灰青，又慢慢亮起来。
“找到了。”陈悦突然出声，“古籍里提过一种‘返魂阵’，原理是制造虚假圆满状态，诱使能量回涌。关键在于频率匹配——你得让系统相信前面八步都完成了。”
林小满合上书，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青铜片，上面刻着细密波纹。“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共鸣板，能模拟特定灵波。我们可以先用它试一次。”
她把青铜片放在模型中央，闭眼凝神，掌心覆上去。一丝微弱的暖流缓缓渗出，沿着纹路蔓延。
起初一切平稳。能量顺着第一道弧线滑入第二环，再转入第三螺旋，节奏和预估完全一致。
直到第七环。
当灵力触及那段逆向缠绕的暗线时，模型中央突然轻轻震了一下。林小满睁开眼，发现青铜片边缘出现了一道裂痕。
“有反应！”陈悦迅速记下时间点，“第七环结束后的衔接段出现了短暂滞涩，持续零点三秒。之后第八环启动延迟了百分之五。”
林小满皱眉：“说明系统察觉到了异常，但还没判定失败。”
“那就是机会。”陈悦调出之前的数据对比图，“我们调整第七环的输出强度，让它更接近真实值。再来一次。”
第二次试验，林小满改用更缓的节奏注入灵力。这一次，前七环顺利通过，第八环也如期启动。但在进入第九环前，模型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某种机关松动。
她立刻收回手。
“裂隙出现了。”陈悦用放大镜查看模型中心，指着一处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就在第九环起始点下方，深度估计超过两毫米。这不是表面损伤，是内部结构被逼开了。”
林小满伸手摸了摸那道缝，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旋转。
“不是陷阱。”她判断道，“是安全阀。系统检测到异常流程，试图释放压力。如果我们能在那一刻加大反向冲击，就能让它彻底崩解。”
“问题是，怎么在真实法器上做到同步？”陈悦问。
“靠时机。”林小满翻开笔记本，写下几个时间节点，“子时前后五分钟，阴阳交汇，灵体最不稳定。那时候法器本身也会轻微失衡，正是干扰的最佳窗口。”
“还需要一个触发源。”陈悦补充，“必须有人在现场输入反向频率，否则光靠匕首破坏表面纹路，可能只会引发警报。”
林小满看向角落里的少年。
周予安察觉到目光，抬起头。
“你能感知法器的气息，对吧？”她问，“上次在工厂，你说它像一根线，一直在拉你。”
他点点头。
“那就由你来引。”她说，“等我们靠近法器，你先把魂体频率调到和它共振的状态，让它误以为你是下一个祭品。等匕首切入第九环起点，你就猛地切断共鸣——就像突然拔掉电源。”
周予安嘴唇动了动：“万一……我控制不住呢？”
“不会的。”林小满语气很轻，“你的执念不是弱点，是你能回来的原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它变成武器。”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坐直身体。
陈悦已经开始准备记录设备，把相机装进防震包，又拿出一台小型信号捕捉仪。“我会在外面等着，一旦你们触发机关，我就立刻采集能量波动数据。这些信息以后会有用。”
林小满从私藏匣中取出断脉匕，仔细检查刃口。陨铁碎屑嵌在根部，泛着哑光。她用布擦了两遍，放进袖袋。
“计划不能有差错。”她说，“谁提前暴露，谁就会被盯上。我们必须快，准，狠。”
陈悦合上背包拉链：“我已经查过工厂今晚的值班表，巡逻间隔是二十三分钟。从东侧通风口进去，到仪式厅，全程不超过四百步。”
“那就定在子时一刻。”林小满看着墙上的老式挂钟，“还有六小时。”
屋子里安静下来。纸页还摊在桌上，红笔圈出的关键节点清晰可见。林小满低头整理笔记，把最终方案逐条誊写进随身本子。
陈悦打开加密浏览器，新建搜索页面，输入“幽渊会 关联地点”。页面跳转瞬间，她注意到右下角弹出一个灰色提示框：访问受限，权限不足。
她皱了皱眉，切换代理服务器，再次尝试。
林小满正要把本子收进内袋，忽然听见周予安轻声说：“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会记得我吗？”
她抬眼看他。
少年浮在阴影里，身形比白天更淡了些，像一层薄雾贴着墙面。
“你说什么傻话。”她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你还没表白呢，轮不到你谈消失。”
周予安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陈悦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屏幕上的地图逐渐加载出十几个标记点，集中在城郊工业带。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窗边。天已经全亮了，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走过，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旧相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三个孩子站在学校门口，中间那个男孩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封信。
她盯着看了几秒，把照片塞进断脉匕的刀鞘夹层。
“准备出发前叫醒我。”她说，靠着沙发闭上眼。
陈悦继续盯着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某条尘封的论坛记录引起她的注意：【十年前，西区殡仪馆地下管道曾挖出刻有蛇形纹的金属板，后被特殊部门回收】。
她正要点击查看附件，页面突然刷新，所有内容消失，只留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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