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袖中的银丝还在微微震颤，那封刚破译的密信残页静静摊在案上，墨迹未干。李文盯着最后一行字——“三更火起，南北夹攻”，指尖在罗盘边缘轻轻一叩。
殿外风声压低，几名文书官抱着卷宗匆匆穿过回廊，脚步被厚重的地砖吸得无声。李文没有抬头，只低声对身旁的植物精灵道：“走水脉，往北境干河床去，查震动，嗅人马气息。”
那株通体泛青的小精灵点头，身形一矮便没入地缝，根须般的光痕迅速向北延伸。云姬站到星图侧位，双手轻抬，三枚空间锚点悄然嵌入虚空，锁定了边境几处关键隘口。
不到半炷香，地下传来回应——密集蹄声混着沙砾摩擦的闷响，热源信号成片聚集，在玉门关外二十里沙谷停驻不动。李文起身，走到铜钟前，抬手连敲九下。
钟声沉厚，一声比一声急，直透宫墙四野。这是赤焰级战备令，全城武官必须即刻赴召。
赤奴披甲冲进大殿时，肩甲还沾着巡夜留下的尘土。他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烽燧旗杆，声音低而紧：“北面三座烽台断了讯，只有一个伤兵爬回来，说黑旗骑兵突至，人数不清，动作极快。”
李文接过旗杆，指腹抚过切口——平整，是利刃所斩，不是意外损毁。他将旗杆放在星图台上，目光扫过阳关与疏勒之间的防线空白。
“他们不想碰硬骨头。”他说，“阳关屯兵多，守将稳，所以绕道疏勒，打我们防备弱的地方。”
赤奴皱眉：“可那边地势窄，大军展开不易，真能主攻？”
“就是让人觉得不能，才最危险。”李文手掌按上罗盘，气运之力缓缓注入。星图北境骤然亮起一片流动光斑，十座隐埋于边境的灵壤塔依次点亮，形成一张横跨三百里的感知网。
地形数据如水流般涌入，李文迅速勾画敌军移动轨迹。果然，主力分作两股，一股佯动逼近玉门，另一股藏于沙谷深处，正悄然向疏勒段靠拢。
“调敦煌屯田军，火速增援疏勒南隘。”李文下令，“传令农政署，所有灵田劳力暂停春耕，预备民夫队随时待命。”
赤奴抱拳：“我带羌骑先出城，截他们侧翼。只要打乱合围节奏，就能拖到主力布防。”
“去。”李文点头，“但别恋战，你的任务是扰，不是歼。”
赤奴转身就走，铠甲撞击声渐远。云姬这时开口：“各国使馆已有动静，乌孙和楼兰的人在打听钟声含义。”
“让他们问。”李文站在星图前，目光未移，“等前线有消息，自然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殿角一名值守的植物精灵忽然轻颤，叶片泛起微红。李文立刻察觉：“前线有反应了？”
那精灵点头，投出一段影像——玉门关上空，一道淡金色光流自天而降，如细雨洒落营地。士兵们原本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有人搓着手臂，惊呼寒意尽消；受伤者伤口渗血速度减缓，脸色渐暖。
这是气运之力通过星图引导，首次直接作用于战场。
云姬眉头微蹙：“这样大规模调动气运，天象会有波动，怕是瞒不住。”
“不必瞒。”李文语气平静，“让他们看看，运朝的和平，从来不是靠低头换来的。”
他抬手再催气运，第二波光流升起，这次目标锁定疏勒方向。途中却见星图一角忽闪了一下——能量通道受到干扰。
“有人在阻断？”云姬靠近查看。
“不是阻断，是试探。”李文冷笑，“呼衍枭的人想摸清我们气运传输的规律，好找破绽。”
云姬立即调整空间锚点，在传输路径周围布下三层折射屏障，将真实流向隐藏于虚影之中。她低声提醒：“若对方有内应配合，迟早会被破解。”
“那就让他们破。”李文收回手，罗盘光华未散，“等他们动手那天，正好收网。”
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军驿传令官冲进来，单膝跪地：“报！疏勒东岭发现敌踪，约三千黑旗骑兵已越过界碑，正向隘口推进！另有一支轻装部队沿河谷南下，疑似意图包抄后路！”
李文盯着星图上那两股移动的红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赵九之前主管哪一段边情文书？”
传令官一愣：“回大人，是北境哨探汇总，每月初七呈报。”
李文眼神微动。难怪敌人行动如此精准——连最隐蔽的调度时间都掐得准。
他转向云姬：“从现在起，所有边情传递改用植物精灵直送，不再经文书房中转。另外，通知律司，把过去三个月经赵九之手的边报全部调出来，逐条核对。”
云姬点头，指尖轻划，一枚空间符印瞬间飞出殿外。
又一名将领入内请示：“是否启用丹政司储备丹药，为前线将士配发增强体力类？”
李文摇头：“不用。丹药珍贵，要用在真正重伤之时。现在靠的是阵型与指挥，不是蛮力。”
他走到星图中央，手指划过疏勒防线：“告诉守将，第一波放他们进谷口三十丈，然后炸塌两侧山壁。记住，只堵不杀，先把他们的前锋困住。”
将领领命而去。
云姬这时低声说：“楼兰使馆刚刚烧毁了一份文件，灰烬里有加密符纸的残渣。”
李文嘴角微扬：“他们在灭证。”
“要抓人吗？”
“不急。”他看着星图上不断跳动的战况标记，“等他们再递一次信，我们顺着线，把整条暗渠挖出来。”
殿内一时安静，只有星图光斑流转的声音。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夜色正浓。
忽然，星图北端剧烈一闪，疏勒段防线出现大片红雾——敌军主力开始强攻！
李文站定，掌心再度压上罗盘。气运之力如江河奔涌，直贯边境。这一次，不只是光雨落下，连大地都隐隐震颤，仿佛整片土地都在响应召唤。
云姬监测到多国使馆同时打开窗户，有人仰头望天，似在观望异象。她正要启动屏蔽，却被李文拦下。
“让他们看。”他说，“让他们知道，谁敢碰我们的边界，就要准备好面对什么。”
赤奴率羌骑已抵达预定伏击点，他伏在沙丘之后，望着远处扬尘滚滚的敌军侧翼，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三千骑兵无声拔刀，弓弦缓缓拉开。
疏勒隘口，守将站在高台上，目测敌军前锋已深入谷中。他深吸一口气，举起令旗。
就在旗尖即将挥下的瞬间，一名传令兵狂奔而来：“将军！东岭发现敌后部队，距我军主营不足五里！”
守将瞳孔一缩，急忙转向副官：“快，把预备队调回去！”
副官刚要动身，却又停下：“可……谷里的陷阱还没触发。”
守将咬牙，额角青筋跳动。
谷中，敌军前锋稳步前进，为首的黑甲将领抬头看了看两侧陡崖，忽然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他眯眼望着前方狭窄出口，低声问身边斥候：“刚才有没有听到鸟叫声？”
斥候摇头：“自从进入这片谷，就没见过一只飞鸟。”
黑甲将领脸色一沉，猛地回头：“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