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悬在掌心，微微震颤，李文没有收回手。他站在高台边缘，目光落在北湾方向，那里传来一阵阵细碎的水流声，是植物精灵正在尝试制造假象水脉。
他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掌中水珠推向身前的沙盘。水珠滑落，在沙盘上的河道模型中轻轻一荡，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几乎同时，一名培育官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团半透明的光团——那是刚从主营东侧灵藤上诞生的新生植物精灵，形如水草摇曳，随风轻摆。
“它来了。”李文低声说。
培育官点头：“按您的吩咐，没让它接触其他精灵群，保持独立感知。”
李文伸手，指尖轻点那团光晕。刹那间，秘宝残留的气息自体内渗出，顺着指端流入精灵本体。光团猛地一颤，内部泛起层层波纹，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了深层本能。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禹王治水经》残卷中的两段文字：“导流成障，以柔承刚；回澜制敌，其势自溃。”这两句话，是他昨夜反复推演的结果。如今，需要有人去试一试它们是否真的可行。
“第一项，水幕护盾。”他睁开眼，声音平稳，“让它试着在江面升起一道屏障，厚度至少半尺，能挡弩箭。”
培育官立刻传达指令。新生精灵缓缓飘向训练区水域中央，触须般的光影探入水中，开始调动水分。起初，水面只是轻微起伏，接着一道薄薄的水墙勉强立起，不到两息便哗啦散开。
“能量输出太散。”李文皱眉，“改用脉冲式供给。”
他抬起左手，气运之力自丹田涌出，化作短促而规律的波动，透过指尖传入精灵体内。这一次，光团周身亮起一圈环状纹路，像是某种节奏被校准了。它再次沉入水中，三息后，江面轰然掀起一道弧形水幕，高达七尺，厚实均匀，表面泛着细密涟漪。
一支测试弩箭射来，撞在水幕上发出“咚”一声闷响，箭头扭曲变形，跌落水中。
成了。
培育官脸上露出喜色：“稳住了！”
李文却仍盯着水幕底部。那里有细微的裂缝正在蔓延，说明支撑结构还不够牢固。他当即下令：“接入周边根系网络，借力固形。”
命令传下，岸边几株老藤的根须悄然伸入河床，与精灵的能量场连接。水幕瞬间变得更加凝实，连射三箭皆被弹开。
“可以维持多久？”他问。
“目前测算，约三十息。”培育官查看记录竹简，“若持续受击，时间会缩短。”
“够了。”李文点头，“这是防御端的第一步。接下来，是进攻。”
他转身走到沙盘另一侧，手指划过江心一处弯道：“这里最容易形成漩涡带。我要它学会制造可控吸力，目标不是杀人，而是打乱敌船阵型。”
培育官迟疑了一下：“可单纯旋转水流，很难产生有效牵引……上次试验差点让它陷入休眠。”
“我知道。”李文蹲下身，手掌贴在沙盘边缘，感受着秘宝融入后体内水运灵脉的律动。那种螺旋传导的感觉依旧清晰——由一点出发，层层加速，最终形成不可逆的流向。
“它不需要蛮力。”他说，“要学的是‘引’，不是‘搅’。”
他再次引导新生精灵靠近，这次不再直接注入气运，而是让精灵贴近自己手腕，感受脉搏跳动时那一丝微妙的螺旋感。几次循环后，光团忽然自主沉入江底，触须呈放射状展开，从中心点开始缓慢引流。
水面先是出现一圈同心圆波纹，随后越转越快，十息之后，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赫然成型，直径丈许，连训练用的小舟都被拉得偏离航道。
“成功了！”培育官忍不住低呼。
李文却抬手示意安静。他知道，真正的难点不在生成，而在控制。
果然，不到一刻钟，新生精灵光芒黯淡，动作迟缓，显然能量耗尽。它缓缓浮出水面，蜷缩成一团，进入短暂休眠状态。
“还是太吃力。”李文站起身，“单体无法兼顾攻防，必须分群协作。”
他当即决定进行整合演练。
一声令下，三十六名植物精灵被召集至训练区。李文亲自划分任务：前排十二名专司水幕生成，依托岸边植被建立能量支点；中间十八名蓄势待发，负责在水幕后方酝酿漩涡；最后六名作为机动单元，随时补位或干扰敌情侦测。
第一次合练开始。
虚拟敌船模型顺流而下，逼近防线。前排精灵迅速升起三道交错水幕，成功阻截前进路线。就在模型被迫减速调头之际，后排精灵同步引爆预设漩涡，江面骤然塌陷，船只瞬间失控打转，无法脱身。
一次完成。
李文站在高台上，看着尚未散去的漩涡余波，眉头稍稍舒展。
“传令下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从今日起，所有精灵群组重新编队，按新战术模式训练。每队必须掌握至少一种水幕形态和一种漩涡节奏。”
培育官领命而去。
夜风渐起，吹动李文衣角。他依旧未动，目光扫过江面。那些精灵正有序撤离训练区，但它们身上的微光比以往更加协调，仿佛有了某种统一的节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凝聚出一颗水珠，这一次，水珠内部竟隐隐浮现一丝极细的螺旋纹路，像是一种共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小跑而来，在台下躬身：“主上，赤奴将军派人回报，已按您昨日指示完成外围布防调整，等候明日辰时集结。”
李文淡淡应了一声。
传令兵退下后，他缓缓抬起木剑，轻轻点地。剑尖触石，竟无声裂开一道细缝。
他望着江心最后一圈消散的涟漪，忽然道：“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
静默片刻，脚下的新生精灵缓缓升起，光团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李文嘴角微动，正要再问——
江面突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哗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急速穿行，打破了刚刚恢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