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加入武魂殿？”
冰冷的问话从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神座传来，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夜辰的心上。
夜辰刚刚从对抗教皇威压的剧烈消耗中勉强站稳，汗水浸透破烂的衣衫，粘在皮肤上。左臂吞噬之力强行爆发的剧痛还在骨头缝里钻，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他猛地抬头，深灰色的瞳孔直视那紫金光晕笼罩的身影，里面没有受宠若惊，只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惊愕和飞快闪过的警惕。
加入武魂殿？
这个掌控大陆近半魂师、势力盘根错节、教皇更是大陆巅峰存在的庞然大物？就在刚才，这位教皇还差点因为他吞噬魂帝本源而将他碾碎！
夜辰脑子转得飞快。比比东的态度转变太突兀，从杀意凛然到抛出橄榄枝，中间只隔了对他混沌骨的一丝探究和忌惮。收买？控制？还是…另有所图？胡列娜还在他们手里，他此刻，有选择吗？
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两秒。
夜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因为虚弱和之前的嘶吼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加入，可以。”
他顿了一下，迎着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冰冷审视目光，一字一句道：“但我有个条件。”
空旷大殿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一瞬。黑衣主教青鸾侍立在台阶下方阴影里，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敢跟教皇提条件？这小子是真不怕死？
“说。”比比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掌控一切的淡漠。
“我不受任何强制任务指派。”夜辰挺直脊背，目光没有丝毫闪避，“我的行动，我自己决定。武魂殿不得干涉我的自由。”这是他必须争取的底线。他身怀混沌骨和玄天功的秘密，绝不能成为别人手里的刀，更不能被困在条条框框里。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意似乎从神座上传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自由？在这大陆之上，真正的自由，只属于绝对的力量。在你拥有那份力量之前，你的自由，本就是本座给予的恩赐。”
夜辰心头一凛，教皇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表面上的强硬。但他眼中的倔强并未消退：“力量，我会去拿。但我的路，我自己走。若教皇冕下不能答应这一点，那我宁愿带着娜娜离开，哪怕…是杀出去！”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一股隐而不发、源自混沌骨的凶戾气息在他周身盘旋了一下，让空气都产生轻微的扭曲。
无形的压力再次降临！比之前更重！仿佛至高无上的神只被蝼蚁的挑衅激怒！
夜辰脚下的黑玉石瞬间蔓延开更大的蛛网裂痕，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涌上，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他死死咬着牙，混沌钟虚影在识海疯狂震荡，左臂骨纹明灭不定，硬顶着这股几乎要将他脊梁压断的威势！
青鸾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在这教皇殿内，夜辰的强硬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恐怖的威压持续了足足五息。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夜辰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精神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刻——
那股山岳般的压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如同幻觉。
“可以。”
冰冷威严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夜辰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全靠意志力强行站稳，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成功了？她竟然…答应了？
“武魂殿，从不养废物。黄金一代，亦非虚名。”比比东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漠然，“本座许你‘黄金一代’身份，享有与之匹配的资源、地位。但同时，你需证明你的价值。武魂殿的敌人，亦是你的敌人。某些重要场合，你需要代表武魂殿出面。这，是本座的底线。”
黄金一代！
夜辰瞳孔微缩。这个名号的分量他太清楚了！那是武魂殿倾力培养、视为未来支柱的绝顶天才！焱、邪月、胡列娜都是其中佼佼者！比比东直接将他提到这个高度？这份“看重”背后，是更大的图谋！
“至于你的‘自由’…”比比东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本座期待看到，你能走到多远。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这是告诫，也是警告。空有名头没有实力，所谓的自由不过是笑话。
夜辰压下心头的震动，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清楚，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至少，暂时的安全。他缓缓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魂师礼，声音低沉：“夜辰，遵命。”
“青鸾。”
“属下在！”黑衣主教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诺。
“昭告全殿。”比比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寒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即日起，夜辰，受封武魂殿‘黄金一代’！代号‘天子’！赐教皇令一面，可自由出入武魂城大部分区域。所需修炼资源，按最高规格提供。”
“天子？！”青鸾猛地抬头，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骇然之色！黄金一代的代号，往往与其武魂特性或标志性能力相关。焱的“火焰领主”、邪月的“月刃”、胡列娜的“天狐”…而“天子”？这代号…太过霸道！太过…尊贵！教皇冕下，竟赋予他如此代号？！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大殿中炸开！
夜辰也愣住了。天子？这个代号如同一座无形的王冠，骤然压在他的头上！霸道、尊崇，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不只是代号，更是比比东释放的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是！谨遵冕下谕令！”青鸾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连忙躬身领命，看向夜辰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待宰的猎物或天才少年，而是带上了一种面对同级别强者、甚至更高位者的敬畏和忌惮！
比比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顶，落在虚无的远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沉：“带你的‘天子’，去‘星辉殿’，那里以后是他的住所。”
“是！”青鸾恭敬应声。
“退下吧。”冰冷的命令下达。
“夜…天子，请随我来。”青鸾转向夜辰，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甚至用上了敬称。他侧身引路，指向大殿一侧的偏门。
夜辰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笼罩在紫金光晕中的身影，不再犹豫，跟着青鸾转身走向偏门。沉重的殿门无声开启，外面柔和的光线透了进来。
走出教皇殿主殿的瞬间，夜辰才感觉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明。
“天子大人，这边请。”青鸾在前面带路，语气客气但透着疏离。穿过几条宏伟肃穆的回廊，绕开几座戒备森严的偏殿，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环境清幽的殿宇前。殿宇不大，通体用一种流动着点点银色星辉的奇异石材建造，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门楣上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匾，上书三个字——“星辉殿”。
“这里便是您今后的居所。”青鸾停下脚步，递过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色、雕刻着六翼天使和权杖图案、散发着淡淡威严魂力波动的令牌，“这是教皇令。凭此令，大部分区域都可通行，也能调用部分物资。殿内已有基础的仆人配置，若您有其他需求，可随时吩咐他们，或直接找我。”他顿了顿，补充道，“胡列娜殿下在药园由圣愈长老亲自照看，暂时不便探望。等她恢复一些，会有人通知您。”
“多谢。”夜辰接过令牌，入手温润沉重。他没有多话，点了点头，径直推开了星辉殿的大门。
殿内陈设简约却不失雅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有助宁神静气。两个穿着素净侍女服的少女早已恭敬地跪在门内两侧：“恭迎天子大人回殿。”
夜辰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他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关上厚重的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走到宽敞的正厅中央，盘膝坐下，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一股难以遏制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左臂深处那吞噬白骨魂帝后一直潜伏的阴冷狂暴能量，失去了教皇威压的压制，此刻猛地躁动起来！如同一条被强行塞进体内的毒蟒，疯狂地在他经脉中冲撞、撕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唔！”夜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剧痛！那是血肉骨骼被强行撕裂、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粘合的极致痛苦！
“该死！”他低骂一声，立刻全力运转玄天功！淡金色的魂力如同奔腾的江河，汹涌地涌向左臂，试图镇压这股失控的吞噬之力！同时，识海中的混沌钟虚影也发出低沉的嗡鸣，无形的守护波纹扩散，稳固着他的精神海。
然而，这一次，吞噬之力的反抗远超以往！它似乎吸收了白骨魂帝本源中蕴含的某种暴戾特性，变得更加凶悍！灰色的混沌光芒与暗红色的凶戾能量在夜辰左臂皮肤下疯狂交织、碰撞、吞噬！整条手臂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皮肤变得半透明，下面灰红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涌动，勾勒出那混沌骨的狰狞轮廓！一股充满毁灭和贪婪的凶戾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给我…镇！”夜辰咬紧牙关，嘴角溢出血丝，精神力催动到极致，疯狂镇压！玄天功魂力与混沌钟的守护力量形成合力，一点点将那狂暴的异种能量压制、消磨、炼化！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辰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剧烈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眼神中的狠厉和执着，却如同燃烧的火焰，不曾熄灭分毫！他不能倒下！娜娜还需要他！比比东的承诺如同悬顶之剑，没有足够的力量，所谓的自由和地位不过是镜花水月！这块混沌骨，是他力量的根基，也是最大的隐患！他必须彻底掌控它！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外界的日光渐渐偏移，星辉殿内蒙上一层淡淡的暮色。
夜辰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眸中一道精纯的灰金色光芒一闪而逝！他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竟带着淡淡的腥臭和血色！左臂疯狂躁动的光芒终于彻底平息下去，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只是皮肤下那玄奥的骨纹似乎更加清晰深邃了一丝，隐隐透着一股更加沉稳内敛、却也更令人心悸的气息。
剧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力量充盈感！他能感觉到，刚刚这场凶险的拉锯战，不仅强行炼化了白骨魂帝本源残留的最后暴戾杂质，更让他的魂力在极限压迫下精纯凝练了不少，隐隐触摸到了五十六级的门槛！而且，对左臂混沌骨那股吞噬之力的掌控，似乎也更得心应手了一分！
祸福相依！夜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如常的左臂，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侍女恭敬而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
“天子大人！药园传来消息，胡列娜殿下…醒了！她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