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余遂宁的声音很轻，“我想……办完离职手续后直接从公司那边走。”
“好，跟我一起去公司办手续。”汪苏泷突然扯出一个笑容，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带着强撑的轻松，“从青岛飞，还是北京飞？”
“北京。ccm那边会派人到北京接我。”
“那你这些行李，”汪苏泷指了指墙角那个半满的行李箱，“先放在这儿吧，来回折腾麻烦。”
“嗯，”余遂宁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头一酸，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泷哥，谢谢你。等我……等我办画展，第一个邀请你。”
凌晨三点的玄关，感应灯在余遂宁抱住汪苏泷的瞬间悄然熄灭。黑暗中，她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淡淡香水和熟悉沐浴露的气息，还有一丝室外带来的清冷夜风的味道。
汪苏泷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瞬。他的手臂悬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最终只是极其克制地、象征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给我包机酒不？” 他试图用玩笑冲淡这浓稠的情绪。
“不给，”余遂宁把脸埋在他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坑你钱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感应灯重新亮起时，两人已分开。汪苏泷弯腰换鞋，后颈处凸起的脊椎骨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余遂宁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似乎比上周宽松了些许。
“去睡吧。”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低沉，“明天……不，今天还有离职手续要办。”
余遂宁点点头，转身时瞥见玄关镜里两人的倒影——她穿着过于宽大的睡衣，他领带歪斜，西装微皱，像两张被生活的潮汐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
汪苏泷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下楼时，余遂宁已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摆着简单的午餐。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到她做的饭菜了，因为他这些天把自己塞进了“忙碌”的壳里。
余遂宁背着去年夏天入职时公司配发的相机、手机等物品，坐上了汪苏泷的车，就像第一次去公司报到时那样。他载着她，只不过彼时的心情是雀跃的期待，而此刻，车厢里弥漫着化不开的离愁。
车子驶过一片设计别致的高档小区时，汪苏泷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一直说这里的房子很漂亮。”
“就是很漂亮啊，”余遂宁降下车窗，探头向外望去，目光流连在那些优雅的建筑线条上，“等我回来，就在这儿买一套，到时候请你温家。”
“余老板什么时候能买得起呀？”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眼底带着她熟悉的调侃，试图驱散沉重。
余遂宁猛地缩回车里，“哼”地扭过头：“早就能买得起了，只不过……”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一丝迷茫，“还没想好在哪儿真正扎根。”
导航提示右转的机械女声适时响起。汪苏泷盯着后视镜里那片逐渐远去、沐浴在冬日阳光下的漂亮楼宇轮廓，轻声接上了她未竟的话语：“现在想好了也白搭，这不就要去美利坚了么。”
“我又不是不回来，”余遂宁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虽然……还不知道在美国会待多久。”
“等你回来，”汪苏泷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现实感，“这里的好房子早卖完了。”
余遂宁猛地转头，发尾扫过他的手臂，带着熟悉的茉莉花的香气：“那你就帮我盯着新楼盘啊！”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依赖，“反正你……”
“反正我什么？”他追问，目光直视前方。
车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余遂宁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掏出手机：“……反正你认识那么多人脉，又一直住在北京。”她低头划拉着屏幕，指尖有些微颤，“我把喜欢的户型发你。”
汪苏泷看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行啊，收你5%中介费。”
“黑心！”余遂宁嗔道，心底那点微小的期待，终究还是沉了下去。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公司楼下。在汪苏泷的亲自周旋下，离职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随后，他又驾车送她前往高铁站。
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里，昏暗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两人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余遂宁解开安全带，忽然转头，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恶作剧意味的笑容：“泷哥，等我回来，给你带一整箱你‘爱喝’的白花蛇草水！”
汪苏泷挑眉熄火，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呵，挺能记仇啊，小本本记得挺清楚。”
“巨蟹座+INtp的含金量你不知道？”余遂宁眨眨眼，手指煞有介事地比划着，“超级记仇体质！而且你那天喝得‘津津有味’，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觉得你一定爱喝！
汪苏泷的手指在车钥匙上多转了一圈才拔下来。他转头看着余遂宁得意洋洋的笑脸，忽然伸手，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心理学学得不错啊，连星座带人格类型双重论证？逻辑闭环了是吧？”
余遂宁捂着被弹的额头往后躲，后脑勺“咚”一声轻响撞上了车窗玻璃：“疼！
“活该。”汪苏泷解开安全带，金属扣弹回的声响在密闭车厢里显得格外清脆。
“泷哥，你别下去了，”余遂宁连忙按住他正欲推开车门的手，语气带着关切，“人多眼杂，对你影响不好。”
汪苏泷的手指在冰凉的车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秒。
“好。”他收回手，侧身从后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熟练地装备起来，“至少让我送你到安检口。”
余遂宁看着他瞬间将自己“武装”起来，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她也是这样，隔着口罩和人群，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标志性的、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高铁站的人流如同汹涌的潮汐。汪苏泷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风雪中的白杨，余遂宁小跑两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