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重力装置启动的瞬间，程知遥感觉后背一震。她整个人被推着往上飞，机械蜘蛛的能量束擦着靴底扫过，烧焦了半片鞋跟。风在耳边炸开，沙粒打在脸上像针扎，她抬手护住脸，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控制器。
下面已经乱了。
机械蜘蛛开始往空中跳，有的用熔流喷射借力，有的直接把前肢当钩子甩上来。赵远还在柱子旁边，动不了。沙蜥趴在地上，嘴里有血，手里那块晶簇碎成了灰。
“仓仔！地图！”她在气流里大喊。
脑子里的小熊立刻蹦出来，像素脑袋晃了晃，一块全息投影直接弹在她眼前。黄沙旋涡的正中心有个蓝点，闪得特别急。
“那是沙盘核心？”她问。
【对！风暴眼唯一稳定坐标！但警告——空间曲率正在变化，再晚十秒就进不去了！】
她咬牙，把反重力模块功率拉到最大。身体猛地一轻，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直冲云霄。下方的岩柱群迅速缩小，沙坑变成一个小黑点，机械蜘蛛像蚂蚁一样围着打转。
越往上，风越怪。
不是往前吹，也不是往后，是绕着圈卷。她的身体开始歪斜，差点翻过去。她赶紧调整姿态，手臂张开保持平衡，眼睛死盯着那个蓝点。
靠近了。
风暴中心其实很安静。
外面吼得要死，里面反倒没声音。黄沙围成一道墙，高速旋转，中间是一片空洞。正中央漂浮着一个金属台，表面布满裂纹，像是拼起来的。上面插着一块黑色晶簇，和沙蜥之前拿的一模一样。
但她更注意的是控制台边缘——那里嵌着一只眼睛。
机械义眼。
银灰色外壳，三圈环形刻度，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星轨标记。和姜明川用过的型号一模一样。
“他还来过这儿？”她喃喃。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数据流！来源未知！】仓仔突然尖叫。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义眼突然亮了。
红光一闪，接着是蓝光，像是在重启。下一秒，一个声音直接钻进她脑子里。
“别碰它！”
是姜明川的声音。
她僵住了。
“这是……诱饵……”声音断断续续，“他们改写了坐标链……整个系统……都被替换了……”
话没说完，义眼剧烈闪烁，红蓝交替，像是信号不稳定。控制台内部传来齿轮错位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转动。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脚下已经没有地面。
她悬在半空，靠反重力撑着。风开始不对劲了，不是水平转，而是上下折叠，像一张纸被人从两边往中间捏。她低头看，发现自己的影子出现在头顶、左边、右边，三个方向同时有。
“怎么回事？”她问仓仔。
【时空结构异常！本地空间正在发生褶皱式偏移！简单说——这地方要叠起来了！】
“叠起来？”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花。
控制台的位置变了。
刚才还在正前方，现在偏到了左上方四十度角，而且是倒着的。她抬头看天，天不见了，看到的是自己三秒前飞过来的画面，像录像回放。
“我靠……”她咽了口唾沫。
赵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斜下方，靠在石柱上，但那只是一帧画面，闪了一下就没了。又过一秒，他又出现在右边，姿势一样，像是卡顿的视频。
沙蜥跪在地上，手里的晶簇爆开，化成灰，这个画面重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快。
她的手臂突然发烫。
袖子底下那道异形疤痕，像通了电一样，一阵一阵地跳。她掀开一看，疤痕颜色变深了，边缘有点发紫，像是在回应什么。
“仓仔，记录当前坐标！最后一次有效位置！”她强迫自己冷静。
【正在抓取折叠前最后一帧影像……完成！已锁定原始沙盘位置！】
“好。”她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反重力装置的指示灯开始闪红。
【警告！能量波动！设备即将失联！】
“不能掉下去。”她对自己说，“掉下去就什么都完了。”
她摸了摸太阳穴，额头全是汗。脑子嗡嗡响，像是有人拿锤子敲。她想起防晒霜，赶紧从仓库拿出来，挤了一坨抹在太阳穴上。凉了一下，神智清醒了点。
“吐槽口令……”她嘴唇动了动，“这破系统又要死机是不是？”
话音落下，仓仔的像素小熊重新凝聚，左耳的能量水晶还裂着，但屏幕亮了。
【宿主情绪值达标，系统重启成功。】
她刚想说话，控制台那边又响了。
姜明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短：“快走……这不是你的世界……”
然后彻底黑了。
义眼熄灭，控制台上的晶簇也开始暗下去。整个空间开始往中间收，像是被人从四面八方捏紧。她的耳朵 popping 作响，血压往头上冲。
“如果这是陷阱……”她盯着那块控制台，低声说，“那也是我们唯一的路。”
她伸手，把反重力装置的开关关了。
身体立刻失去支撑，往下坠。
但她没慌。
她知道方向。
下面是折叠的空间裂缝，是扭曲的入口，是所有人进不去的地方。可她必须进去。
她闭上眼，手臂上的疤痕烫得像要烧起来。
风声没了。
声音没了。
连心跳都听不见。
她感觉自己在穿过一层膜，像是钻进了一个橡胶做的球体里。皮肤被拉扯，骨头咯吱响，意识像被撕成两半。
但她还记得。
记得赵远中毒的时间，记得沙蜥扑向机械蜘蛛的动作，记得姜明川最后那句话。
她把这些全压在记忆最底层，像存进仓仔的加密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一秒，也许十分钟。
她睁开眼。
还在坠落。
但周围不一样了。
上下左右都没了定义。她看到自己从三个角度同时下落，一个头朝下，一个平躺着，还有一个是倒立的。远处有一块金属台，但形状在变，一会儿是立方体，一会儿是球体，一会儿又摊成一张平面图。
她的背包还在。
她伸手摸了摸，防晒霜瓶还在，激光笔也在。她把激光笔掏出来，打开开关。
红点打在空中，没照到任何实体，但光线弯了，像穿过水层一样扭曲。
“仓仔？”她试着叫。
没回应。
她再喊一遍，还是没动静。
她低头看手腕，反重力装置的显示屏碎了，数字乱跳，最后定格在“81%”。
她忽然笑了。
“行吧，反正我也懒得跟你吵了。”
她继续往下掉。
不知道要掉到什么时候。
但她知道一件事——
她是唯一一个带着完整记忆进来的人。
其他人，要么被困在外面，要么已经被撕碎。
而她，必须活着出去。
她的手指动了动，把激光笔调到共振频率，对准前方那块不断变形的控制台。
空气开始震动。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是不是人声。
“你……不该……进来……”
她没停下，继续按着按钮。
红光扫过扭曲的空间，像一把刀切进果冻。
下一秒，她的身体撞进了一片透明的屏障。
砰！
整个人弹开，翻滚了几圈。
她稳住姿势，抬头看。
前面出现了一个门框一样的东西。
没有门，只有边框，悬浮在空中。里面是黑的，但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动。
她游过去——现在已经不能叫走了，动作更像在水里游。
靠近门框时，她的手臂突然抽搐。
疤痕裂开了一条缝，渗出血。
血飘在空中，形成一串小珠子，慢慢往门里飘。
她盯着那串血珠，轻声说：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权限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