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膝盖陷在泥土里，指尖抠着符文坑的边缘。
她的手还在抖，但没松开。
光柱是白的，纯白色，说明净化完成了。
可她一点也不想站起来。
全身像被抽空了，冷一阵热一阵，呼吸重得像是拖着石头走路。
她眨了眨眼，视野有点花，地面开始发亮。
不是符文在发光。
是泥土下面，浮出了一片冰蓝色的影子。
那影子越扩越大，形状像极了她在冰川裂隙里见过的机械阵列。
冰层、金属支架、断裂的管道……全都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它出现在雨林的地面上。
“仓仔。”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像素小熊从她背包上方飘出来，身体闪了一下才稳住。
屏幕上的字断断续续：【检……测……到……跨……维……度……信……号……】
“别整这些术语。”她咬牙，“说人话。”
仓仔顿了半秒，弹出一个三维模型。
两座装置，一座埋在冰川深处，一座藏在雨林地底，中间连着一条不断跳动的线。
【量子纠缠态……同步率99.8%】
【破坏任一节点……双向坍缩不可避免】
程知遥盯着那条线看了三秒。
然后笑了。
“所以炸这边，那边也得塌？”
【建议撤离】仓仔回应。
“撤离？”她冷笑，“赵清雪的数据还在那边。”
她抬眼看向光柱。
它没有消失，反而和冰川投影之间拉出了一道微弱的光桥。
这不是结束的信号。
这是连接。
她左手还按在符文坑里，能量还在往外流。
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疼感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
右手慢慢摸向背包侧袋，掏出那块巫木留下的符文石。
石头上有裂痕，边缘粗糙。
她把它塞进控制器的缝隙里，轻轻一推。
咔。
防护罩的能量频率稳定了零点几秒。
够了。
她只给自己争取了十秒。
“吐槽一句：你们这些高科技玩意儿就不能写说明书？”
仓库解锁。
仓仔的身体晃了晃，数据流重新接通。
她拔出激光切割器，刀刃对准空中那台悬浮的量子服务器残骸。
那是之前被她摧毁的设备，本该报废，但现在它的核心还在微微震动。
“既然连上了。”她说，“那就全给我断了。”
刀锋落下。
金属接触的瞬间，地面猛地一震。
冰川投影不再透明，而是变成了真实的寒冰，从地面向外蔓延。
她的登山靴底立刻结了一层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仓仔突然尖叫：【检测到跨维度牵引力！宿主即将——】
声音戛然而止。
温度骤降。
她呼出的气变成白雾，冲锋衣表面迅速覆上一层冰壳。
脚下的泥土完全冻结，裂开一道深缝。
她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
那道冰蓝色的投影中心裂开，一股吸力把她往里拽。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什么，只抓住一把带霜的空气。
下一秒，世界变了。
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
天是灰白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
四周漂浮着断裂的机械臂、碎裂的显示屏、扭曲的金属板。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套上全是霜，睫毛也结了冰。
每呼吸一次，肺都像被针扎。
“仓仔？”
像素小熊飘在她肩膀旁边，身体一闪一闪，像是快断电了。
【定……位……失……败……疑似进入量子叠加态空间……】
“说人话。”
【这不是真实世界……也不是幻觉……是两个时空的交界点……】
程知遥没再问。
她把眼镜推到头顶，发带重新绑紧。
战斗状态，重启。
她拍了拍手臂，让血液流通。
然后蹲下，用手套擦掉一块冰面的霜。
下面的纹路和雨林符文坑一模一样，只是方向反过来的。
她掏出符文石，贴在冰面上。
嗡。
石头发热，冰层发出低频震动。
两者产生了共鸣。
“果然是镜像投射。”她说。
这里不是传送来的。
是她的意识被强行同步到了另一端。
而她的身体，可能还留在雨林。
如果那边的防护罩崩溃，这边也会塌。
两边一起完蛋。
她站起身，握紧激光切割器。
耳边开始响声音。
有仓仔断续的警报，有巫木临终时的低语，还有……一段录音。
“别回来……太危险……”
她猛地闭眼。
那是她妈的声音。
再睁开时，她甩掉杂音，盯着前方。
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金属结构，像是冰川装置的核心。
它在缓慢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往前走。
每一步，脚下的冰都会浮现一段画面。
第一段：她小时候一个人在家，坐在餐桌前吃泡面。
第二段：她第一次穿越，摔在废墟里，手里攥着星空吊坠。
第三段：陈铁把女儿的照片塞给她，说“要是我回不去，替我看看她”。
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她。
是记忆。
这地方能读取她的过去。
她停下脚步。
从仓库拿出防晒霜，挤了一点涂在脸上。
不是为了防晒，是为了提醒自己——现在是零下五十度，别被幻觉骗了。
冷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但她还能动。
“既然连上了。”她低声说，“那我就从里面拆。”
她继续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远处的金属结构越来越近。
突然，她脚下一滑。
冰层裂开，露出下面的黑色裂缝。
她低头看。
裂缝深处，有红光在跳动。
像心跳。
她蹲下，用激光切割器照了一下。
红光立刻变强，频率加快。
【警告……检测到反物质电池活性上升……】仓仔的声音微弱。
她眯起眼。
原来不止是量子纠缠。
两边的装置，还共用同一个能源核心。
炸一个，等于引爆两个世界的反物质储备。
她收回刀，站直。
“所以不能炸。”她说，“只能切断连接。”
她抬头看向金属结构顶部。
那里有个旋转的接口，连着一条能量导管。
那是唯一能动手的地方。
她开始计算距离、风速、落脚点。
脑子里飞快过方案。
然后她迈出第一步。
风更大了。
冰原开始轻微震动。
她走到一半，地面又浮现画面。
这次是她自己，跪在雨林里，血从胳膊上滴下来，光柱冲天而起。
那是几分钟前的事。
她的身体还在那边支撑着防护罩。
时间不同步。
她咬牙，一脚踩碎画面，继续前进。
离目标还有二十米。
十米。
五米。
她举起激光切割器。
就在这时，头顶的金属结构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红光炸开。
整个冰原剧烈摇晃。
她脚下一空，冰层崩裂。
她跳起来，挥刀砍向导管。
刀刃切入金属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冲力把她往后推。
她飞出去三米，摔在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抬头看。
导管断了。
红光在接口处闪烁了几下，熄灭。
成功了？
她刚想撑地起身，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温度，还在下降。
而且……
她的影子，不见了。